“是,我聽您的。”

宋繪月又道:“銀子你先收著,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就給你,再說給了你,我也不是就沒有了,我還有事要託付你。”

“您說。”

“我阿孃葬在京都,但是也在潭州過了這麼多年,我想請你帶著我阿孃的牌位,去潭州給我阿孃收腳印。”

林姨娘恍惚著道:“還是大娘子細心,我都沒有想到,潭州山高路遠,太太一個人怎麼走的到。”

死去的人會在曾經走過的地方收回自己的腳印,林姨娘一想到宋太太,眼淚立刻洶湧而出,大有決堤之勢。

宋繪月無暇去安撫她,而是繼續交代:“你一個女子,出門在外並不方便,我讓譚然跟你一起去,給他的月銀你照舊發,養他一輩子也夠了。”

林姨娘哭的哆哆嗦嗦:“我知道,等到了潭州,我帶著太太去麓山寺走一遭,給太太在寺裡立一個靈位,專門給太太祈福,您不必擔心。”

宋繪月笑了笑:“那就好,你到了潭州也不用急著回來,帶著阿孃好好看看,阿孃喜歡梅山縣的茶,你也去一趟。”

林姨娘連連點頭:“我等過了中秋就走。”

“明天就走吧,”宋繪月淡淡道,“我心裡惦記著這件事,你不去,我就要親自去,可清輝還在這裡,我也放不下心。”

林姨娘一想也是,大娘子說風就是雨,哪裡還能等的了半個月,立刻收起眼淚,揩乾淨鼻涕:“我這就去叫譚然收拾東西,明天出門前給太太燒個包袱,再點一盞琉璃燈到碼頭上。”

隨後她又想了片刻:“我再去把元元叫回來吧,我走了,誰來伺候您?”

“不用,我又不是沒手沒腳,吃飯從館子裡叫,衣裳送到街角的蔣婆子那裡去漿洗,不用擔心我,我自有主張。”

“那您千萬要照顧好自己,衣裳的尺寸我給您寫下來,您拿去鋪子裡。”

林姨娘想起來還有許許多多的瑣碎事要辦,這些事佔據了她不大的腦子,讓她來不及探索宋繪月這一番交代中的奇怪之處。

她匆忙去叫譚然,譚然得知要去潭州,連忙去把油氈布找出來罩住柴垛,看水缸裡水也不夠,連夜去把水缸挑滿,又給了隔壁香鋪夥計一把銅錢,讓他每天挑一桶水放到門口。

譚然和林姨娘各自收拾,第二天相國寺鐘聲一響,三人就在院子裡擺上供桌,點起香燭,供了一些果品,就在桌前燒化了金銀包袱,點了琉璃燈,捧著宋太太牌位,一路送到碼頭客船上。

宋繪月將林姨娘和譚然送走,獨自一人往州橋走。

兩邊樹影婆娑,幾隻烏鴉在樹上嚎叫,天上的濃雲散去,天色已經發青,很快就會天亮。

月光逐漸隱去,青光籠罩著宋繪月,在她身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她垂著頭走,好像很冷似的打了個哆嗦,渾身都有些顫抖。

她走的很快,一路走到成衣鋪子裡,交付了銀兩,做了三身衣裳,然後走去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