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一邊和宋繪月說話,一邊繼續打量她,見她頭髮雖然散亂,頭臉上並沒有傷,除了手和後背以外,腿上還有許多血點,想必都是和手上一樣,讓玻璃劃傷了。

看過之後,他又捏了捏宋繪月的手和腿,骨頭都沒事,再趁著她說話的時候仔細看了看嘴裡,也沒有看到血,心想沒別的了。

這就好。

只是他還擰著眉頭,不敢掉以輕心,捧著宋繪月的手,俯首細看,見傷口裡還有碎玻璃,便用手指先取出來兩片較大的。

玻璃碎片躺在他手心,不再流光四溢,只餘血色。

他單手解開腰間香囊,將玻璃碎片放置在其中,再次細看宋繪月的手,又取出三片細小的玻璃,全都裝進香囊中,最後束上香囊,掛回腰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處理到這裡了。

晉王抬起頭,摸了摸宋繪月的頭頂,攏了攏她的亂髮,然後把她抱在了懷裡。

他抱的十分用力,簡直是要把宋繪月勒進自己身體裡的抱法,他身上的不安、驚惶透過薄薄的衣裳,像是水霧,浸到了宋繪月的身體上。

宋繪月察覺到了他的苦,一動不動,任由他摟抱。

在宋繪月即將喘不上氣的時候,晉王鬆開了手,再次摸了摸她的頭髮:“再有下次,你就勒死我吧。”

說過之後,他便開始思索如何讓他們離開。

大相國寺如今像是燒滾了的油鍋,一滴水就能讓油鍋山呼海嘯,想要悄無聲息地出去,還是得辦一場佛事。

他讓宋繪月和銀霄回到床底下去,他出去安排。

這兩人像是驟然的小了好幾歲,全都退化成了晉王的小妹妹小弟弟,聽話地趴下身去,往床底下鑽。

床的四條腿並不高,以至於他們二人無法伸胳膊伸腿的往裡進,只能匍匐著往裡走。

二人蠕動的十分熟練,爬進去之後還能調個頭,並排地趴好,只伸出一對憋屈的臉蛋,看向了晉王。

他們二人趴的憋屈,晉王看著他們二人又是火上心頭,很想一個接一個的拽出來,全都打上一頓。

他從前還把銀霄當個情敵似的看待,只怕銀霄會一不小心就將宋繪月俘獲走,如今他是得償所願,再想起來,只覺得自己當時太過患得患失,以至於把銀霄也看成了敵人。

現在再看銀霄,他只覺得這傢伙是一匹過於忠誠而且兇悍的狼。

看過之後,他再次一瞪眼,將兩人伸出來的臉蛋瞪了回去,自己畢恭畢敬地對智真主持告別。

智真直到此時,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便是繁花落盡,山水枯竭,看的晉王心中凜然,覺得眼前的智真已經是一副枯骨。

“大師可是有什麼事交代我?”

智真收回目光,雙手合十:“此諸痴獼猴,為彼愚導師。悉墮於井中,救月而溺死!”

晉王聽了,便知這是智真送予他的佛偈,不由在心中仔細揣摩。

水中明月,乃是虛妄,他卻偏要一取,可不是痴獼猴?

“多謝大師指點迷津,只是我是凡夫俗子,明知是虛妄,卻依舊堪不破,正如浮名浮利,乃是石中火,夢中身,卻依舊令世人追逐。”

說罷,他向智真道謝,吹熄燈火,開啟了禪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