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又對臺諫提起蘇停。

蘇停以下犯上,降官職為三衙副指揮使,罰俸祿一年,收回“如朕親臨”金牌,並親自去給晉王請罪,至於總指揮使一職,再另尋人選。

劉寶器心知今上懼怕張瑞,便直言今上沒有雷霆之威。

於是今上掃落桌上白玉鎮紙,並且將臺諫眾人逐出門去,大大彰顯了一番自己的龍威。

待臺諫離開,今上思索良久,擔心此舉對張貴妃過於苛責,張瑞會在朝政上給自己臉色,又降下恩旨,讓張旭樘去水部司做個員外郎,掌管京都水利。

京都河運年年都要疏通,再加上地下溝渠也要清理,水利司看著是個苦差事,其實是個肥差。

這也算是今上對張貴妃的一點補償。

既然補償了張貴妃,也該補償一下晉王,於是他又降下恩旨給裴家,讓裴家選兩個好兒郎,補入禁軍。

將這幾道召令都發下去之後,今上自覺是英明無比,制衡之術已經熟練於胸,讓張家、禁軍、晉王三家共事,卻又互不和睦,如此一來,三家都會拱衛他一人。

嶽重泰兵權在外,他倒是放心。

至於張相爺府上遭賊一事,讓他忘了個一乾二淨,一心沉迷於自己的權術之中。

捉賊一事,禁軍已經轉交給知府衙門,知府衙門有倪鵬在,有的是辦法讓這樁大案變成小案,小案再變成無案。

而蘇停接到君上旨意之後,只說謝恩,多餘的話一句也沒講,將手裡長刀一放,叫上兩個手下,往碼頭去買海外來的貴重之物。

所謂貴重,自然是又貴又重,至於晉王喜不喜歡,絕不在他考慮之內。

他盡情挑選,買過之後,裝了四大籮筐,壓彎兩條扁擔,兩個手下挑著往晉王府去。

賠禮道歉對蘇停而言,不值一提。

面子扔掉了,以後再撿起來就是,況且眼下陛下還是重用他,他這副的上面也沒個正的,這面子就不算丟。

兩個手下賣苦力似的跟在他身後吭哧吭哧地走,一路走到晉王府。

透過層層守衛,他終於進入了晉王府前殿。

他要親自給晉王道歉,然而晉王無意見他,那就正中他下懷——他也不想見晉王,總之他是人和禮都到了,往後晉王再想起此事,也別再找他的麻煩。

臨走時他想,晉王是真人不露相,賊人鬧了一出,砸了張家的玻璃花房,據說偷了許多東西,張貴妃受到前所未有的斥責,他丟了“如朕親臨”的金牌,反倒是晉王,用兩個護衛,就換來了裴家重新進入禁軍。

隨機應變至此,把每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都利用的淋漓盡致,不利於他的,都變成利於他的,當真是厲害。

不知燕王面臨此事時,能否做到晉王一半。

謝舟從值房出來,迎面碰上蘇停,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擦肩而過時,謝舟忽然道:“蘇——副指揮使。”

蘇停讓拉長的這個“副”字叫的心裡一滯,剛想問謝舟姓名,哪知道謝舟嘴賤完就走,大步流星沒了蹤影。

謝舟跑的飛快,直往晉王書房而去,到院門時,晉王也剛到書房門口。

他換了朝服,衣冠勝雪,頭上簪著白玉蓮花冠,配著白皙潔淨的臉龐,越發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