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一路上可好?”張瑞言語慈祥,是對自家人說話時才會有的隨意,“坐下說,不要拘謹。”

原曄起身,坐到下首,笑著回答:“一切都好,託您的福,順風順水。”

雖然多年沒見,他卻是張家在兩廣路的一根定海神針,什麼官員罷免,都免不到他的頭上。

張旭靈不坐,走到張瑞身旁,將那一盤粽子剝出來兩個,又讓下人拿著碟子和筷子,送到原曄身邊的小几上。

他一邊拿帕子擦手,一邊笑道:“師爺嚐嚐,我阿孃包的。”

張瑞道:“是該嚐嚐,京都的口味,和咱們南邊大不一樣。”

原曄拿起筷子吃了半個,又說了一個好字。

張旭靈便笑道:“我讓廚房給你拎一串走,端午節你也來咱們家過。”

張瑞端著茶杯,忽然問道:“是京都的好,還是廣南東路的好?”

原曄放下筷子,正色道:“故土難離,還是老家的好。”

張瑞很滿意他的回答:“你說的對,家就是根,根在,咱們就倒不了。”

張瑞又問原曄廣南東路的帳薄,連帶著廣南西路也問了問,並且將他帶來的帳薄仔細看了一番。

這兩廣路,不知不覺,已經是和他張家一脈相連的了。

“好,”張瑞笑著拍了拍桌子,是難得的高興,“家裡好,你替我管著家,也很好!”

家天下,今上的天下是李家的天下,他張家也自有一個天下,兩廣路就是他們張家的家天下,哪怕是倒張派再如何動作,也無法撼動張家在這裡的力量。

他們在這兩地經營了這麼多年,盤根錯節的關係,又其實去一兩個不是他們的官員就能瓦解的。

只要這個“家”還在,他們就有退路。

至於兩廣路的駐軍更不用說,早已經是他們張家的囊中之物,就連嶽重泰都對這兩路放了權。

正在高興之時,管家匆匆的報,說燕王來了。

張瑞連忙帶著張旭靈和原曄起身,各自正一正衣袍,大步往外走,要去門口迎接,然而燕王比他們走的還要快還要急,身後跟著他的內侍都是一路小跑著跟進來的。

“不必多禮!”燕王等不及內侍上前,自己解下披風,丟給張旭靈,張旭靈連忙接過來,給搭在了屏風上。

燕王來了,屋子裡就不能再是這個格局,管家和內侍齊心協力,將那茶點粽子全都悄悄撤下去,椅子和小几輕輕地調換了位置,讓燕王坐在上首。

張瑞領著張旭靈和原曄給燕王叉手行禮,燕王心中不耐煩,揚手讓他們坐下,不等張瑞坐穩,就問:“再過不久就是阿爹的天寧節,東西可送來了?”

張瑞點頭,不徐不緩的道:“王爺來的正是時候,這位原師爺便是押著生辰綱而來。”

他的聲音彷彿是一道潺潺溪流,讓焦躁不安的燕王慢慢平復下心情,看了看坐在最末尾的原曄。

是個面目十分普通的人,丟在人堆中很快就會模糊起來,此時坐在下首,也是恭敬十足,自始至終都低垂著腦袋,眼睛只盯著自己的鞋面。

沒有什麼可看的,燕王的目光從這個老實人身上滑過,再次落在了張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