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漫天,溫柔而且纏綿地落在他眼中。

他不喜歡孤獨的面對夜晚,不為人知的醜惡都是藏在夜裡的,月亮就像是天幕中的一隻獨眼,深不可測,看著人們犯下的罪行。

可見他空長了二十三歲,實際上還是個怕黑的膽小鬼。

他把滿肚子訊息理了一理,對湛士昭道:“要論城裡訊息最靈通的人,不是花魁娘子,也不是櫃坊裡那些賭客,而是後宅裡的齊家小娘子,真是個聰明人,可惜嘴太鬆了。”

光是悄悄跟著齊虞的馬車,他都能聽一肚子的秘密。

湛士昭笑道:“要是宋家大娘子的嘴也這樣碎,我們就不用愁這麼久了。”

“說來也奇怪,齊小娘子嘴裡也沒說過宋大娘子多少閒言碎語,她們二位不是有過交情嗎?”

“沒聽說有交情,”湛士昭把宋繪月查的明明白白,“只和嚴家小娘子去做過一回客。”

話音剛落,張旭樘忽然停住腳步,定在當場,兩隻眼睛忽然放了光。

他像個迴光返照的病人,臉色緋紅,眼裡放出兩道極其亮的光,猛地伸手抓住了湛士昭的衣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湛士昭讓他撲的往後一退:“二爺知道什麼了?”

張旭樘沒回答,單是原地打轉,笑的面目猙獰,陰險毒辣的靈魂,終於探頭探腦的從那浮蕩的皮囊中鑽了出來。

他衣角生風的往書房裡跑,趿拉在腳上的鞋跑丟了也沒看,一頭扎進小報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拿起一張,匆匆看兩眼扔掉,又撿起一張看兩眼扔掉,兩隻手揮舞起來:“不是、不是、這也不是!不是!”

湛士昭追上來,想要按住張旭樘:“二爺,慢點,您告訴我要找哪一張,我來找。”

張旭樘充耳不聞,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小報讓他丟的紛紛揚揚,滿地都是。

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對著這些陳年小報翻屍倒骨,直到黑白交接,天幕成了青色,他才流著鼻涕停下了手。

緊緊攥住手裡的小報,他興奮的渾身哆嗦,滿面紅光,指給湛士昭看:“這個,就是這個!”

湛士昭一直強打精神陪在一旁添燈倒茶,聽了之後連忙接過來,就著火光仔細看。

這上面寫的是四年前一樁案子。

是當時在任的提點刑獄公事王習洇,攪入潭州官銀失竊大案,被下入獄,當時他的兒子也被帶走。

這孩子年紀太小,在牢裡見識了一些殘忍手段,出來之後大病一場,沒捱過三日就一命嗚呼了。

湛士昭從頭看到尾,試圖從字裡行間看出蛛絲馬跡,都未能成功。

“二爺,這案子很奇怪?”

張旭樘搖頭:“不是案子奇怪,而是王習洇的夫人是齊家大娘子,齊家大娘子曾和宋家大娘子別過苗頭。”

湛士昭瞪著眼皮快要撐不住的兩隻眼睛:“然後呢?”

張旭樘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宋家有個兒子,當初也是和宋祺一起入獄的,嚇傻了!現在齊大娘子的兒子也和父親一起入獄,直接嚇死了,你說這是誰的手筆!”

他對著小報狠狠一戳:“看上面說用過的刑,和宋祺一案卷宗上的一模一樣!”

湛士昭差點被這一巴掌嚇傻了。

他心神歸位,將張旭樘的話一字一字的理清,總算從字裡行間理清楚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