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練家子,猿背蜂腰,腰間絲絛一束,便束出了他的細腰和長腿,衣裳顏色深沉,和他麥色的面孔契合在一起,越發顯出了遙遠雪山般的冷冽和粗糲。

宋繪月立刻買下,讓他穿上。

銀霄見價格昂貴,一件衣裳就值他當初的身價,捨不得穿,寶貝似的摟在懷裡,想要留到大年初一,不肯髒兮兮的糟蹋這件好衣裳。

於是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宋繪月將他帶進一個吃溫面的小腳店裡,只給銀霄點了一碗臘八粥,自己點了一碗溫面。

臘八粥端上來,不過巴掌大一碗,碗邊擺著個小碟子,碟子上面有四條竹籤子粗細的小鮓魚,塞牙縫都不夠。

銀霄端著粥碗開喝,隨後就見一個大盤子,託著宋繪月要的溫面來了。

他以為溫面也只不過是一碗麵,哪想溫面還配了六碟小菜,羊肉片、雞肉絲、桂花鴨肉片、野兔丁、過油豆腐、乾巴子肉。

宋繪月夾起一塊乾巴子肉,塞在嘴裡有滋有味的咀嚼,吃過之後,把碟子端起來,從銀霄鼻子下面過了一遍。

銀霄很有骨氣,頭也不抬的把那一小碗粥喝乾淨,隨後偷偷嚥了口唾沫。

他連忙把兩條眉毛皺的立了起來,一聲不吭,免得露出饞像。

宋繪月每樣都嚐了一點,逗得銀霄連眼睛都閉上,不敢睜開,便笑了起來,把溫面連同六隻碟子都推給銀霄。

“吃吧。”

銀霄知道自己保住了衣裳,立刻拎起筷子,展開大規模的吃喝,間隙抬眼看看宋繪月。

宋繪月手肘擱在桌上,手掌撐著下巴,正望著窗外行人,容顏是不施粉黛的柔軟和稚嫩,長睫毛在腳店昏暗的光線下鋪開來,濃密的遮住了她的目光,顯出了平靜的神色。

他看過之後,再次埋頭吃喝。

宋繪月的目光從腳店裡射出去,落在大街上,她看到了張旭樘。

張旭樘坐在轎子裡,伸出一隻手挽著轎簾,肌膚蒼白到了幾乎透明,隔著這麼遠,宋繪月都能看到面板下面青紫色的血脈。

從前他是個美少年,如今病到這個地步,身形都成了細長條,也依舊是好相貌,像是畫上的人。

宋繪月感到了可惜。

這樣的相貌,就應該要畫在畫上,作為遺像供人瞻仰,如今卻還能活蹦亂跳的在外遊蕩,可見老天確實是站在他那一邊的。

在轎子前站著白白胖胖的李冉,大聲和張旭樘扯閒淡:“二哥,今天宮裡娘娘設宴,你怎麼不去?”

張旭樘虛著聲音回答:“我病成這樣,去了晦氣。”

“晉王去了都沒人嫌他不晦氣,你晦氣什麼?”李冉嘎嘎笑了起來,“今天宮裡做了春不老炒冬筍,實在好吃,我一貪嘴就多吃了兩碗飯,翁翁氣的把我腳都踩腫了。”

“冬筍是不是潭州那頭豬送來的?”張旭樘問。

李冉不屑的一撇嘴:“除了他還能有誰,別人送禮他也送禮,人家送玉筍他送冬筍,一送就是百來斤,遮陽棚的人,居然還能做知府,真是……聽說他一個師爺讓竇曲山挖來了,他哭的三天沒吃飯。”

“竇曲山?”張旭樘想了想,“他怎麼想到去潭州找師爺?”

“誰知道,估計是打聽晉王的時候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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