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宋繪月就在張旭樘最後沒有燒到的那一片宅子裡。

她身上的披風,在逃跑之中丟在了張旭樘指認的地方,自己則是藏身在屋子裡的一根橫樑上,橫樑上方還掛著一片煙燻肉,燻肉往下滴落油脂,於是她的臉上、身上全是油漬和油煙味,哪裡還有什麼少女的芳香。

燻肉紋絲不動,她也紋絲不動,彷彿化身成了燻肉的一部分,就連呼吸聲都很輕微。

一隻老鼠從樑上下來,渾身骯髒的在燻肉上徜徉徘徊,十分陶醉,細長的尾巴不斷擺動,發出“吱吱”的叫聲。

在這隻老鼠叫過之後,接二連三的又有老鼠從樑上溜了下來。

這些老鼠搖搖晃晃,身形碩大,全身都泛著黏膩的油光,有大有下,不下十隻,奔向燻肉。

一隻大老鼠在宋繪月面前停下,原地轉了兩圈,輕輕叫一聲,隨後爬到宋繪月身上,鑽進了她的袖子裡。

宋繪月面目表情地承受了老鼠的探究,她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左側大腿上。

一支箭的箭頭沒入了她的大腿,血已經將橫樑染開一大片。

箭還留在身上,在等待銀霄行動之時,她暫時不能動作,只能沉默。

街道上,也同樣沉默。

整個荒沽碼頭似乎都沉默了下來,張旭樘神色沉了又沉,已經陰鬱到可以滴墨的程度,在極度的緊張和躁怒中,他倒是冷靜下來,盤腿往地上一坐,扔開手中的刀子,將自己作為誘餌,要誘出宋繪月來。

捕獵者和獵物,並非永恆不變,而是隨時可以轉變。

他人雖然瘦弱,可坐在那裡,卻很奇異的有了端正堅定之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

護衛們受了他的影響,端著弓箭的手也越發沉穩起來。

在坐下之後,張旭樘慢條斯理的開了口:“宋繪月,既然你沉得住氣,我也一樣沉得住氣,你要在這裡和我僵持,那我就和你僵持到底,我有吃有喝,你要什麼沒什麼,看看誰熬得過誰。”

回應他的,只有火堆中發出的噼啪之聲,就連中了一箭的侯二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張旭樘當真擺出了要在這裡過年的架勢,先讓人把那條嶄新的破船叫了回來,船上的船工全是張家護衛,旱的不能再旱的鴨子,不僅將這條船撞的東倒西歪,自己也暈的七葷八素,搖搖擺擺下了船。

船上唯一機靈點的小衛帶下來茶水和點心,擺放在張旭樘面前。

而宋繪月透過牆壁上的煙孔凝神看向屋外,外面已是夜色濃重,就連老天都在幫張旭樘的忙,呼號的風停了下來,烏雲散開,一輪月亮從雲層中露出,月光如水,傾瀉在地,照出一輪銀色光輝。

不過也好,這樣的夜色,倒是方便了銀霄,不出意外,銀霄馬上就會行動。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在小衛擺放茶點之時,銀霄和侯二都似箭一般衝了出去。

兩人一左一右,侯二直奔老衛,銀霄直奔張旭樘,一直掩藏在護衛中的死士驟然出刀,殺向銀霄。

在一片刀劍爭鳴聲中,宋繪月捏住自己腿上的箭桿,咬住下唇,屏住呼吸,用力拔出了利箭。

藏在她身上取暖的老鼠因為她的動作而驚動,開始在她衣裳裡四處亂爬。

大腿上瞬間多出了一個血窟窿,血霧噴到了她的臉上,她面不改色,從背後取出自己隨身的彈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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