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雨是在火光中醒來的,他先是聽到了身邊人走動的聲音,這些人在說話,但是他耳鳴的厲害,說的什麼他根本聽不清楚,心裡咯噔一下,以為自己聾了。

隨後一點點睜開雙眼,看到了篝火堆,以及安靜坐在火堆旁的晉王。

晉王已經洗去滿身塵土,在一眾亂糟糟門客的襯托下,越發顯出了異於常人的華美和沉靜。

對著晉王這個堂堂男兒,他本不應該想到華美兩個字,可他一看到晉王,腦子裡就是這麼浮現的。

晉王受了傷,裸露著上半身,遊松撕開白色細布,一條一條的將他的胸腹和右肩全部纏繞,捆綁的十分服帖。

他的門客和護衛傷了一些,然而還有幾位天賦異稟,皮糙肉厚,只受了皮外傷,在其他缺胳膊少腿的襯托下,就成了輕傷,這幾位輕傷者奔波在縣城和藏身地之間,買來乾淨的衣物、包紮用的細布、傷藥、烈酒、乾糧,把這不知名的洞窟佈置的應有盡有。

“醒了。”晉王看他一眼,伸展雙臂,讓遊松給他穿戴。

徐來雨下意識的要坐起來回話,哪知剛一動,就感到一股劇痛自胸口傳來,他連忙咬緊牙關,不發出呼痛之聲,面孔因為疼痛而扭曲,看著十分猙獰。

足足半晌,他才把一口氣緩過來,慢慢的又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他才發現自己不在醫館,也不在衙裡,似乎是在石窟中,周圍或躺或坐著一些年輕人,晉王的內侍黃庭,正在往燒開的鍋子裡放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肉。

“王爺……”

晉王穿好知曉他心中的疑慮,在喝了一杯熱水後,緩緩將事情告知了他。

徐來雨聽著聽著,將嘴巴張的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烏金冶場的這次爆炸,十有八九是人為,而且是針對晉王而來。

所謂的厲判官病了,都只是這場事故的一根引線。

背後主使者想要的,就是晉王的性命。

在這時候,晉王不便公然露面,招來更多殺招,便帶著他躲在這裡,等待一切平息。

至於帶上他,也是因為晉王認為他會被滅口。

徐來雨不信,將晉王這些話在腦子裡仔細的過了一遍,又不得不信。

他們要是進了值房去吃羊肉,哪能跑的了這麼快,恐怕早就讓倒塌的屋子給埋起來了。

在這恐怖的真相下,他斷了兩根胸骨倒是不值一提了。

心口疼,這一回是為了冶場上的工人而疼,疼的他淚眼朦朧,忍不住哭了起來。

“王爺!四百多號人啊,這些人都是肉長的,都是壯勞力,上有爹孃,下有兒女,就靠著他們掙銀子討口飯吃……”

他嚎啕起來:“都是人啊!”

張家怎麼能把這些人當做豬狗一樣處理掉

他自己是寒門子弟,整個村都只有他一個人識字,他雖然政績平平,卻是真的關愛這些貧苦百姓,他受不了這個重擊,這麼多人命在他眼前灰飛煙滅,人生所有的信仰都開始崩塌。

在極度的刺激中,他忘記了自己的顏面,扯開喉嚨哭,哭到後頭,他那嗓子新傷舊傷加在一起,徹底的啞掉了。

哭過之後,他才徹底的相信了這個事實——冶場爆炸,裡面的工人幾乎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