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的功夫,牛小泥渾渾噩噩從這間叫“琴心”的花茶坊走了出來。

外頭明明是風沙緊催,他卻出了一身透汗,兩隻腳像踩在棉花上,輕飄飄、軟綿綿。

頭腦裡是一片空白,對剛才這半日發生的事一陣恍惚。

他輸了?

把婆娘給輸出去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恍恍惚惚的繼續往外冒汗,好像要把身體裡的血也一起流淌出去。

他從來沒樣虛弱過,耳朵裡一陣陣的耳鳴,他和整個京都都在風沙下顫抖,天地晦暝,沙沙聲不絕於耳,徹底讓他走不動了。

像個土人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顧周圍紛紛攘攘的腳步和罵聲,他腦子倒是漸漸地清晰起來。

上了樓之後,他和一位美豔到耀目的紅衣小娘關撲,不知怎麼越輸越多,不僅輸掉了身上的錢,還把家裡的婆娘給輸了出去,最後還將那兩間草房也輸了。

婆娘厲害,輸了就輸了,可那兩間草房卻不能輸。

房子不值錢,那地卻值錢,那是他們牛家的老本。

還有阿爹,若是把房子也輸了出去,他好賭的事就瞞不住了,阿爹肯定也在張家幹不下去。

這花茶坊裡的小娘也不知是什麼來頭,養著那麼多彪形大漢做打手,動不動就要切別人一個手指頭,他想賴賬都不成。

那位紅衣小娘說了,要麼拿銀子,要麼就把婆娘和地契都送來,三日為限,遲一日,就斷他一隻手。

就算告訴老爹,也沒有這麼多的錢。

風沙越來越大,黑風陣陣,人不相辨,寸步難行。

牛小泥恍恍惚惚走進一家旅店,身上還剩下一錠大銀,是臨出門前紅衣小娘給他的,讓他拿回家去吃上三天飯。

他將銀子給了店家,要了一間上房,又要了一大桶熱水,洗過澡之後,他讓酒保送來好酒好菜,開始大吃大喝。

事已至此,不必多想,他們要什麼,就給什麼,人還活著就行。

錢就是用來花的,沒了還能再掙,最後再享受一次。

他這麼安慰自己,將一桌子酒菜吃的乾乾淨淨,肚子撐的坐不下去,只好站在窗前呆看外面的情形。

意猶未盡的,他想應該再叫個小娘來陪一陪自己。

風沙漸漸小了,躲避的行人慢慢走了出來,在滿地的黃沙印子裡踩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他看到宋繪月和銀霄也拍拍打打的從一間酒樓走了出來,還時不時地呸上兩口。

牛小泥看的直笑:“潭州肯定沒風沙,聽說那地方就是山多,愛塌方。”

忽然,笑容凝固,他“啪”的一拍腦袋,想起來還有一條生路可走。

隨後他猛地推開窗戶,對著街上拍打沙子的宋繪月大喊:“宋爺!宋爺!這裡!是我!小牛!”

他激動的五臟六腑都在肚子裡亂蹦,腦子也是一通亂轉。

宋繪月抬起頭來,先是茫然地找了一找,之後才看向牛小泥,和顏悅色的給了他一個笑,隨後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