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沒有用晦澀難懂的語言來和謝川說宋太太的病情,只打了個比方:“就好像一棵大樹,外頭看著枝繁葉茂,裡面卻已經讓蟲蛀空了,連根都遭了損毀,繁盛終究不能長久,而且一切外力都只能短暫維持。”

謝川聽了,沉默半晌:“你看能拖多久?”

“用藥得當,兩三年應當不成問題。”

太短了。

謝川嘆了口氣,道謝告辭,走在街上,心裡有悲涼,也有別的考量。

宋繪月是他看著長大的,又聽謝舟說起宋繪月兩次行兇,還有今天刺傷都知的事情,他深知宋繪月有不受任何人控制的一面。

這帶有兇性的一面有宋太太管教,還不太顯眼,王爺也能這麼一廂情願的愛下去。

若是能兩情相悅的成婚,也不失為一樁佳話。

有宋太太在,宋繪月既有蕙質蘭心,又有雷霆手段,打理王府對她而言,小事一樁。

若是在一切還不明朗的時候,宋太太沒了……

他也不知道事情會往哪個方向走。

還是得留意一下更好的大夫,方才這位是宮中太醫,他動用了王爺的金魚袋才請到人。

民間也有名聲在外的聖手,也請過幾個……

還是得再找找有沒有神醫。

他一有了想法,就立刻著手去做,讓謝舟寫信給裴豫章,裴豫章為官多年,不論官場,只論私情,也有不少好友,一定會有訊息。

……

宋繪月站在旅店走廊下,天色越發的漆黑,燈籠一盞一盞的挑出來,映出來一片紅紅白白的光,她一時很茫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銀霄遊魂一般站在她身後,也沒有言語。

等到宋繪月兩隻手凍的冰冷,她才搓了搓手:“還是得有個家啊。”

沒有家,人都像煙火一樣,被這寒風給吹散了。

一夜過後,宋繪月又和牛小泥十分有緣的偶遇了。

如此偶遇了三四天,牛小泥單方面將宋繪月當成了摯友,不僅賭藝出神入化,而且為人闊綽,總請他吃飯喝酒。

這一日喝了一斤的小酒,牛小泥紅著眼睛,和宋繪月說起自己那不爭氣的老爹。

這個爹做了張相爺的採買,兢兢業業不假,可絲毫不知道進取,不僅自己不知道發財,還不許他這個獨子出去找活路,就怕讓人抓著他的把柄。

他是空有一番暴富的雄心,卻無處施展,連賭點小錢都得偷偷摸摸,因為做了張家的下人,那男女三代都不能有賭的。

牛小泥大倒苦水:“張衙內自己五毒俱全,卻要僕役潔身自好,真是沒法說。”

說完他喝了一杯,低聲道:“我聽說張衙內在潭州,讓人給打斷了腿,還有好幾個人沒回來,那些人也有爹孃,就想問問張衙內,結果張衙內連門都沒出,直接一人二百兩打發了,你說是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宋繪月在桌上滴溜溜的轉動酒杯:“既得有錢,又得有權。”

牛小泥豎起大拇指:“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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