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坐回公案前,也不叫起,就讓他們這麼跪著。

天冷,又有雨,石板地上返了冰冷的潮氣,一絲絲的往人膝蓋縫隙裡鑽,對養尊處優的官員,也算得上一場酷刑。

他語氣平和的道:“傳喚原告。”

不必跪成一片的衙役動作,晉王的護衛從班房中將羅慧娘提了出來,又從招房內拿了原告事由等文書一同送到晉王面前。

羅慧娘消瘦了許多,但是眼睛裡卻像是燒著兩把火,哪怕晉王是天神下凡,她也不會像那幾位大官一樣戰戰兢兢,唯唯諾諾。

跪在東邊跪石上,她預備了許多的話要質問晉王。

然而晉王只是打量了她幾眼,隨後嗤笑一聲,便起了身。

彷彿他不過是為了看一眼這個膽敢翻起浪花的女子是什麼模樣。

至於問話,她還不夠資格。

嗤笑過後,他看向林海:“橫魚街的火,怎麼起的,林憲司再好好審一審,審清楚了再想一想海捕文書該不該簽發。”

林海連忙回答:“是。”

“嚴帥司,本王無意插手武安軍,但是兵馬,應建殺敵之功,而不是做賤役之事。”

嚴實也答了聲是。

晉王又看了一眼快要把腦袋磕進石板裡的朱廣利:“朱知府,橫魚街重建一事,聽說你十分為難?”

朱廣利吸了吸鼻涕:“是,衙門裡開支不出這麼多銀子。”

晉王便看向曹科:“轉運司截有稅銀,你提個單子,由轉運司撥付,曹相公用印。”

朱廣利原本昏昏沉沉,聽了這個大好訊息,簡直是吃了一劑良藥,病去了大半,精神煥發的磕頭:“是!”

“是。”曹科咬碎了牙,才忍住把朱廣利揍一頓的衝動。

一定是朱廣利找他要銀子的事讓晉王知道了,不然晉王想不起來從他這裡要銀子。

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倒賠了銀子進去。

晉王走到暖閣西側,準備由此退堂,羅慧娘忽然大聲道:“王爺!”

“何事?”晉王回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橫魚街的大火,分明是宋繪月所放,您為何要重審?您是以權謀私!”

晉王對她的指責報以微笑:“你說她私奔,她為什麼要私奔?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只要她要的,本王都給她,別說是一個護院,就是一個乞丐,本王也能捧成人中龍鳳,就連黃文秋這樣百無一用的人,她開了口,本王不也讓他做了茶商?光是你說的這一點,就不對。”

“您……您……”

羅慧娘語塞,晉王的回答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她以為晉王會說宋繪月當時根本就不在,或者是宋繪月根本沒私情。

若是晉王如此說,她立刻就將那個老僧人搬出來。

可她沒想到晉王如此昏聵,不像是被花魁娘子迷了心,倒像是宋繪月給他下了迷魂散。

有私情又如何?

然而晉王還不放過她,那冷冰冰的語言再次打向了她。

“黃太太,你之所以把自己塑造成一位不懼強權的女子,是因為你沒有退路,所以你只能榮辱加身,都不折腰,其實,你不過是嫉妒。”

說罷,晉王便不再理會她,大步離開了。

羅慧娘愣在原地,心狂亂地跳了起來,感覺晉王在光天化日下扒光了她。

她先是羞愧,隨後是酸,之後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