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輕而判?留我一個全屍嗎?”趙甘合雙目失神,全無神采。“我與趙甘蘭,你們最喜歡的永遠都是她。沒錯,就是我殺的她。我先將她綁住,而後用匕首,一刀一刀將她的臉劃花,然後在她臉上抹了油,一把火將她的臉燒了。都是一樣的臉,憑什麼她更受大家的寵愛?”

趙甘塘手中用力握著醒木,微微垂下頭,好似在隱忍著什麼。

“她是你親妹妹……你怎麼下得去手?”

“怎麼下不去手?我討厭跟她共享一張臉!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她,趙府上下所有的愛意都是屬於我的!如果她不死,趙府永遠都會有兩個小姐,而我們中的一個,必定要永遠藏在另一個人身後,無法婚配,無法得到趙府小姐的名分,永遠都要生活在陰影裡!”趙甘閤眼中頓生恨意。

殺了趙甘蘭,她從沒有後悔過。

陸威風聽到這裡,眉頭頓然緊鎖。趙甘塘之前就說過,他不喜歡的妹妹的是趙甘蘭,因為趙甘蘭孤僻又難相處。可是按現在的情況來看,孤僻又詭異的是姐姐趙甘合才是。

“所以你之前經常裝成甘蘭,並抹黑她,好讓趙府上下都更喜歡你?”趙甘塘強壓心中怒意,沉聲問趙甘合道。

“哥哥您高看我了。”趙甘合啞然失笑。“我懂事起,便發現大家都更喜歡端莊溫柔的妹妹,所以便也學著妹妹那般溫婉的模樣,想著這樣大家就能更愛我一點。有時候裝不下去了,忍不住發了脾氣,就只好說自己是甘蘭,且喊身邊的甘蘭作姐姐。”

“呵。”趙甘塘冷笑一聲,頓感荒唐。趙甘蘭被喊作姐姐的時候,從來都是緘默不言,笑而不語的。她的性子已然那般溫婉忍讓了,最後甘合還是不願意手下留情,留她一命麼。

“我本以為這樣大家就會去討厭甘蘭,來喜歡我。可惜……我們生著一模一樣的臉蛋,根本就沒有人能完全將我們區分開來。他們只知道,性子好些的,是姐姐趙甘合,性子差些的,是妹妹趙甘蘭。”趙甘合說道。

“所以,性子好些的趙甘蘭在別人心裡,一直都是趙甘合,也一直都享受著趙甘合的待遇。而性子時好時差的趙甘合,有時候會被認成趙甘蘭,有時候又會被認成是趙甘合。”邱凜凜分析道。

“可見一個名字、一張臉並不能改變什麼。討人喜歡的人依舊討人喜歡,討人厭的依舊討人厭。”陸威風嘖嘖道。

“我討厭我們被旁人混淆。我討厭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如果從出生時,孃親就把她給溺死該有多好啊!也省得我今時親自動手!”趙甘合大喊道。

話至此,她已然情緒崩潰。

“古來認為雙生子為不祥,會攪得家宅不寧,還真有些道理。”陸威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雙生女都因嫉妒而引發了血案,那若是雙生子,豈不更加慘烈?嫡長子繼承家產與爵位,那一個晚一點出生的兒子定然會覺得上天不公,他明明是與那嫡長子同一天出生,並且長著相同容貌的,憑什麼自己就與家財失之交臂。”

“若是弟弟讓雙生子哥哥以自己的身份意外死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而代之,坐擁家產,自是誰也不會深想。”邱凜凜順勢說道。

陸威風聽著邱凜凜的一通推演,頓然覺得這小丫頭片子又學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你明明已經討厭她很多年了。為何偏偏等到甘蘭生辰那日動手?”趙甘塘握在手中醒木竟被捏出了一道裂痕。

“昨夜我不都給哥哥你交代過一遍了麼,怎還要我浪費口舌?”趙甘合冷笑。

“此乃公堂!我問你什麼,你便答些什麼!”趙甘塘震喝道。

“我和她都是你妹妹,你卻從未對她這般兇狠過。”趙甘合抬頭,同趙甘塘說道:“我之前雖起了殺心,但一直都沒有那個膽子。直到家裡來了一個遊方道士。他說他會幫我,幫我引開周圍的小廝丫鬟,好讓我放心下手。就連綁甘蘭的繩子,劃她臉的匕首,都是那遊方道士準備的。”

“傳那遊方道士上堂!”趙甘塘一拍醒木,震喝道。

半刻之後,那遊方道士就被衙門公差給壓了上來。

邱凜凜與陸威風看見那遊方道士眼前皆是一亮。他們昨夜還在怨懟這遊方道士給那蛇妖通風報信,差點害得他們被蛇蟲鼠蟻侵蝕,沒想到今日就在衙門見到他了。

想來是趙甘塘知道真相之後,立即下令,連夜將這個遊方道士抓住了。

真是大快人心啊。就算他不去自首,也終難逃過這恢恢法網!

“說!你為何要慫恿挑撥趙甘合去殺害趙甘蘭?”趙甘塘眼中透著一絲狠戾,嚴問那遊方道士。

“我沒有,是這趙小姐撒謊。小人在趙府,一直恪守本分,只算風水卦象,並不問旁的事。”遊方道士嘴硬道。

“是他在撒謊!我知道他為什麼要挑撥趙小姐殺人!”人群中的邱凜凜聽這遊方道士還不說實話,便立即舉起了手,就要上堂作證。

趙甘塘抬首,只見著一排接一排的人頭,其上伸著一隻白嫩的小手,卻看不見那小手主人的面容,只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陸威風見邱凜凜要出頭,瞳孔瞬然放大。陸威風扼住邱凜凜的手腕,就要強行把她的手拉下來。

周遭百姓見著有證人出現,紛紛讓出了一條路。

邱凜凜和陸威風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趙甘塘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