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一點便有兩架扶梯分別聯通兩座閣樓的二樓,二樓主要是雅間,一部分供一些比較注重臉面和隱私的客人使用,一部分則是當紅花魁接客的臥房。據說房內四季如春,薰香裊繞,讓人樂不思蜀,京中許多浪蕩子時常流連於此,也願意為此一擲千金。

主樓後面的院子則是丫鬟僕婦的生活區域及後廚所在,入口處用一座巨幅屏風擋住,由四個身形魁梧的壯漢把守,一般不讓外人進入,只偶爾有侍女端了酒水菜餚從裡面魚貫而出。

主樓與後院之間是一片人工池塘,池塘裡重了蓮藕,正當時節,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沿著池塘兩邊修建了一條寬寬的木質走廊,被蓮葉擋住了一部分,人從上面過,竟像是在蓮池中飄蕩,靠牆處分別種了一排竹子,將高高的石牆掩在外面。

夏侯紓一邊打量著閣內景象,一邊感慨夏侯翊的品味果然是與眾不同,放著眾多對他朝思暮想的名門貴女看都不看一眼,卻對這漱玉閣的庸脂俗心醉神迷。最主要的是,現在還是上午啊!

夏侯翊現在還沒有官身,可背後卻又一個身居高位的父親,他這樣白日宣Yin,傳出去整個越國公府都沒面子!而且同輩中還有大批分人都未婚配呢,日後在親事上就很吃虧!

夏侯紓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立馬就有兩個妝容妖豔的女子熱情地迎上來,一面嬌滴滴地叫著「公子」,一面扭動著不盈一握的腰肢,像水蛇一樣纏了上來,晃得人眼花繚亂。

夏侯紓從前也沒少跟著夏侯翊出來鬼混,但去的都是閒雅之地,吃飯喝酒聽曲看戲都無傷大雅。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踏進煙花之地,眼看著兩名女子越靠越近,她心裡不免有些慌亂,不得不快速地合了扇子,企圖擋住那一雙雙撩人的玉腕。

那兩名女子好像是見慣了她這樣沒有經驗卻強裝大爺的登徒子,一陣調笑之後更是興致勃勃地要看她出洋相,隨即便有人伸手來拉她的衣領。

幾乎是本能的,夏侯紓護住了胸口。

姑娘們笑得更歡暢,笑聲如銀鈴般迴盪著,很快就引來了另外幾個女子加入,她們手上也就更賣力了,一副要撕下她偽善面具的樣子。

「停!停!停——」

夏侯紓被驚得連連慘叫,引來了周邊眾人的注目。

待那些人看清是什麼情況後,卻也是一笑置之,也有好事者不屑地勾起嘴角嘲諷道:來都來了,還裝什麼清高?

夏侯紓長這麼大,生死關頭都經歷過好幾次,都沒有這麼尷尬到手足無措過,不成想有一天會被一堆女人調戲成這副樣子。她又氣又急,正要發火,便聽到有個聲音在替

她解圍。

一直在旁邊跟客人調笑的老鴇看到夏侯紓的窘相馬上笑盈盈地迎過來,支走了那一群妖豔的女子,眯著眼睛將她打量一番,道:「這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頭一次來我們漱玉閣?」

說著便要來拉她。

夏侯紓好不容易脫離了魔爪,不想再次以身涉險,遂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故作鎮定道:「正是。」

漱玉閣老鴇,本姓鹿,人稱鹿姨娘,傳聞她玲瓏剔透、左右逢源、手段通天,與朝中多位官員都頗有淵源,是以她一介女流,卻在這關係網盤根錯雜的京城裡,把這迎來送往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鹿姨娘訕訕地收回一隻圓潤的玉腕,立馬換了個臉色,低聲冷笑道:「我說姑娘,你穿成這樣來我這裡,究竟有何用意?」

夏侯紓戒備地打量著鹿姨娘,這就被認出來了?

夏侯紓女扮男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府中熟悉她的人,還從未被外人認出來過,偏偏就被初次見面的鹿姨娘一語道破。

她不服氣,狡辯道:「你叫誰姑娘呢?」

「你也不看看我做的是什麼生意!」鹿姨娘翻了個白眼嘲笑道。見夏侯紓有些緊張了,她又用餘光看了看周邊沒有其他人,繼續說:「別說你一個小女娃,就是這來來往往的恩客,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幾斤幾兩,難道還分不出你是男是女?」

夏侯紓這才反應過來,即便她刻意換了男裝,描粗了眉毛,還把臉塗黑了一些,依然逃不掉鹿姨娘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但是看鹿姨娘似乎並沒有要當眾揭穿她的意思,她也不再反駁,只好順坡下驢,誠心誇讚道:「鹿姨娘果然好眼力。」

「若是連這點眼力都沒有,我還能在這京城裡立足嗎?」鹿姨娘皮笑肉不笑,瞥了她一眼,「現在可以老實交代你的來意了吧?」

夏侯紓努力擠出一個笑,然後從兜裡掏出一錠銀子,湊近鹿姨娘悄悄往她手裡塞,用只有對方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聽說越國公府的二公子在這裡,麻煩鹿姨娘行個方便。」

鹿姨娘掂了掂手裡的銀子,抬眸繼續盯著夏侯紓,似笑非笑道:「你如此喬裝打扮混進來,就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