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紓卻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走到船艙口問船伕:“船家,昨天訂船的公子可有說他何時上船?在哪裡上船?”

羅老翁見他們一男一女,郎才女貌,還一前一後的來,便在心裡琢磨他們是不是出來幽會的小情侶,可方才他與云溪聊了半晌,卻聽說他們只是兄妹,他還是狠狠吃了一驚。如今再看到夏侯紓著急的樣子,他又在心裡嘀咕自己是不是被云溪給騙了。他在這片湖上謀生了大半輩子,可還沒見過哪家的兄妹二人出來遊湖的。多的是打著兄妹的幌子掩人耳目,實則吟詩作賦,談情說愛的。他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透?

羅老翁心裡想著事,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安慰道:“姑娘莫慌,昨天那位公子雖然沒有說什麼時候來,但我瞧著他風度翩翩,是個誠懇的人,定然不會拋下姑娘的。”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但夏侯紓一時之間也說不出那裡怪。

云溪卻馬上接話說:“那是肯定的了,我們家二公子向來言出必行,他既然約了我家姑娘來遊湖,就不會食言的。”

羅老翁一聽,又看了看夏侯紓的神情,心想難道還真是兄妹?

夏侯紓並不知道羅老翁此刻心裡在想什麼,只是看著滿湖的薄霧和岸邊朦朦朧朧的山色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咱們也沿湖走了一段了,可別越走越遠了。還是往回走吧。這湖面霧大,萬一兄長到了,也看不到我們在哪兒。”

羅老翁立馬笑著說:“姑娘不必擔心,這片湖雖然大,中間又有許多小山,可上下船的口岸也多,但我常年在此擺渡,還是清楚路線的,大概也猜得到那位公子會從那幾個地方上船。”

夏侯紓點點頭:“那就勞煩船家先返航,去你說的那幾個地方看看。”

船伕得令,立馬調轉了船頭,不過他沒有完全沿著來時的岸邊往回走,而是把船劃到了對岸,沿著另一邊的風景往他們來的方向劃。

夏侯紓對這裡不熟悉,自知自己站在那裡乾著急也沒什麼用,便又回到船艙裡坐下,握住茶杯看著外面久久出神。

昨天晚上夏侯翊來找自己的時候就心事重重的,還一個人躲在假山上面喝悶酒。隨後他約她來遊湖,卻又說上午有事,讓她先來,那麼他到底在忙什麼呢?

是不是長青門那邊出了什麼事?

可如果是長青門出了事,最擔憂的難道不是他們的舅舅嗎?怎麼也輪不到夏侯翊著急上火呀。

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會讓夏侯翊那般失態呢?

夏侯紓想不明白,索性就勸自己別去想了,等夏侯翊到了,直接問他,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打定主意,夏侯紓也就真的不去想了。她凝神聚目,抬眼往外面望去,隱約看見離他們不過三十來丈的湖面漂著一艘小船,船上有一個身影若隱若現,像極了自己的那個夢,朦朦朧朧的,卻怎麼也看不清。

一杯茶喝完了,夏侯紓又給自己添了一杯。剛喝了一口,便見那艘小船越來越近,也越來越真切,連著那道身影都清晰起來,一襲紫衣在灰濛濛的薄霧中如謫仙,如鬼魅,偏偏又氣質卓然,彷彿這滿湖的煙雨都無法將他浸染。

她丟下茶盞鬼使神差地跑到船頭,睜大眼睛遠遠地望著那個立在船頭若影若現的人影,只覺得那人有好看的眉眼。

而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她探視的目光,側目看了她一眼。

夏侯紓頓時心中一窒。

怎麼會是他?

那個在護國寺睥睨眾生的紫衣男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就在夏侯紓胡思亂想之際,那道身影連著船忽然消失在濃霧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而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

她不服氣,睜大眼睛繼續尋找,卻一無所獲。視線之內唯餘一片水霧迷茫,船伕愜意的撐著船槳,云溪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