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難眠之夜(第1/2頁)
章節報錯
夏侯紓住的清風閣是東偏門內最靠後的院子,與書塾中間只隔著一片竹林。從大門進去,入眼的便是一口巨大的水缸,裡面種著睡蓮,睡蓮下面養了幾條色彩斑斕的錦鯉。沿牆搭著木架子,紫藤蘿的藤蔓沿著木架攀爬而上,葉片層層疊疊。到了花開的時節,滿架花簾,一院幽香。
清風閣的正房共有三間上房,均由夏侯紓一人使用。
正屋中央放著一張圓木桌,配四隻雕刻喜鵲登梅圖樣的木凳;左邊的客桌上放著一隻插著花的淺碧色歪脖子花瓶,右邊則擺著一個棋盤,棋子還未下完。東屋是書房,擺著一套雕花的檀木書桌,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上好的筆墨紙硯,書桌後是一張雕花的檀木椅子,背後的牆上掛著幾幅畫,繪著簡單的花草,雖非名家之作,卻也清雅得宜;靠窗的位置擺著一架古琴,琴上蓋著薄薄的白色蠶絲罩子;靠牆處豎著一排白檀木書架和博古架,書架上的書並不多,大部分是琴譜,博古架上也只是稀稀落落的擺著幾件別緻的瓷瓶和雕飾。西屋是夏侯紓的閨房,進門處放置著一幅白檀木製的摺疊式的屏風,裝飾屏風的白娟上繡著淺粉色的花朵,與從房頂懸掛而下的珠簾相互映襯,溫柔而靈動;靠北邊的黃梨木雕花繡床上掛著柔軟的紗帳,每個角上繫了一個裝了花瓣和安神香的月白色繡花香囊,淺粉色的繡花被子和枕頭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頭;西南角的梳妝檯上放著幾盒脂粉與一個大而精緻的首飾盒,佈置素雅且不失女子的柔美。
正房左右兩側各有一間供丫鬟婆子當值居住用的耳房,云溪就住在東邊的耳房裡。
屋外靜悄悄,屋內溫度剛剛好,正是深夜好眠時。
夏侯紓當初選擇住在這裡,就是希望能離書塾近一些,早上上學前能夠多睡一會兒。誰知住了這些年後,才發現到了晚上,這裡竟成了府中最寂靜的地方,除了巡邏的護衛,幾乎沒人會到這裡來。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外頭依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想來云溪睡得很沉,連她在主屋裡叫得那麼大聲都沒有聽到。
一瞬間,夏侯紓生出了一種長夜漫漫,無人相伴的孤獨和惆悵之感。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湮滅在黑暗裡。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用手指輕輕揉了揉額頭。當下這情形,她無論如何是睡不著了,索性從一邊拿過外裳隨意披著,摸黑點了一盞燈,然後走到窗前將窗戶開啟,想要散一散心中的悶氣。
窗戶被開啟,窗前月色清冷,竹影婆娑,隔著一道抄手遊廊的是一排高大的柏樹,像是忠誠的衛士,一動不動地守在院子周圍。
有微風吹過,順著洞開的窗戶鑽進了屋裡,瞬間一室清涼。
夏侯紓閉上眼睛,靜靜體會微風拂過的輕柔感,卻恍惚覺得風中帶著幾分奇異的酒香。
大晚上的哪裡來的酒香?
與這裡只有一牆之隔的便是夏侯氏家塾,這個時間該是沒有人的啊。
夏侯紓眯了眯眼睛,下意識順著風吹來的方向看過去,便見竹林後的假山上,儼然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一手支在腦後,一手握著酒壺,有一口沒一口的飲著,十分愜意。
“又做噩夢了?”夏侯翊語氣帶笑,遠遠揚了揚手中的酒壺,“有興趣喝一口嗎?”
夏侯紓想都沒想就搖搖頭,她胳膊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裴浪也多次叮囑她最好忌辛辣刺激之物。當然,她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和不自律而違背醫囑,讓自己光潔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醜陋可怖的疤。
夏侯翊似乎早就料到夏侯紓會拒絕,並沒有繼續勸她,而是自顧自的又喝了一口。
前兩日他看到夏侯紓帶著云溪鬼鬼祟祟地進了沐春院的藥廬,便猜到她身上有傷,肯定是去找裴浪討藥。後來他在裴浪那裡看到自己送夏侯紓的一袋珍珠,也就完全明白了。
只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夏侯紓不主動說,他也不會問。
夏侯翊住的春熹居與大哥夏侯翖從前住的暢旭堂緊挨在一起,夏侯翖不在後,暢旭堂一直空置著,除了每日負責灑掃的下人,鍾玉卿不許其他人隨意進出,漸漸便顯得有些冷清。後來夏侯翊搬進隔壁的院子,帶著丫鬟小廝十來個人,每日吵吵鬧鬧,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煙火氣息。再加上夏侯翊交友甚廣,平時來往的人員較多,時常還將交情較深的好友請到春熹居把酒言歡,那一帶儼然成了東偏門內最熱鬧的所在。府中女眷為了避嫌,白日裡基本上都是繞開春熹居走。
而今夜,夏侯翊卻拋開了他的熱鬧,躲在她這偏僻的小院裡喝悶酒,顯然是有心事。
夏侯紓盯著兄長的神情看了許久,見他得意飛揚的眉眼之間果然含著幾分愁緒,卻也還是問了句“你怎麼在這裡?”
“睡不著。”夏侯翊的語調帶著幾分醉意。
夏侯紓白了他一眼,卻見夏侯翊雖然表面上笑意盈盈,卻不似往日那般精神,這讓她不得不琢磨著他話裡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正琢磨著,假山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便見夏侯翊從假山上跳下來,身姿矯健,然後慢悠悠走到她面前。
兄妹倆隔著窗,一人窗外,一人窗裡。
夜風輕輕拂過,溫熱中帶著一絲清涼,將酒香擴散開來,彷彿聞著都有幾分醉意了。
夏侯翊再次揚了揚手中的酒壺,眉眼含笑地望著夏侯紓,漫不經心解釋道:“今日得了壺好酒,原本想過來找你共飲,見你房裡靜悄悄的,又怕吵醒你,所以在外面等你醒來。”
夏侯紓聞言心中驟然一緊。這麼說,他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