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明白自己永遠說不過夏侯紓,與其費盡心思勸她放棄,別惹事,還不如按照她說的把事情做得更加圓範。

做丫鬟的,可不就得處處為主子著想嗎?

這麼想來,云溪心中便開闊了許多,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立刻找人去霞飛院回稟,然後又叫人套了馬車,與夏侯紓姐弟一路出了越國公府,沿著東大街往城東的積雲巷去。

積雲巷裡有一個叫慶喜班的雜耍團,養著三十多個伎人,伎人們有男有女,個個身懷絕藝,有唱曲兒的,有說書的,還有表演雜耍的……技藝精絕,令人驚歎。每天當街表演,十分熱鬧有趣。

慶喜班班主為人仗義,長袖善舞,結交甚廣,京城裡但凡有臉面的人家,每逢遇上結親、添丁、過壽等喜事,總是會請他們去唱上一場。平日裡沒活,伎人們也會在巷子裡表演,不光能換取賞銀,還能精進技藝,擴大宣傳和名氣,三全其美。京中大到王公貴族、小到平頭百姓,閒暇時都會來此觀看,來來往往的馬車經常將巷子堵得水洩不通。

夏侯翎雖然從小在京城裡長大,但因母親管得嚴,出府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次出門都有一大群丫鬟僕婦前前後後簇擁著,根本沒有機會去觀察周圍的環境,實打實的路痴一個。就算把他丟在越國公府方圓一里內,他都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難得避開了母親的關注,甩掉了身邊的僕從,輕輕鬆鬆出來逛一次,夏侯翎一路上都挑著馬車的簾子往外看,對什麼都覺得新奇,不停地詢問這是什麼,那是什麼,有什麼用。

云溪把他當小孩子,也就高高興興的回答他。

突然,夏侯翎指著一個抱著插滿糖葫蘆的木棍走街串巷的年長賣貨郎問:“云溪姐姐,他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是一棵樹嗎?上面的果子好漂亮!”

“那是糖葫蘆。”云溪瞟了一眼說,心裡卻覺得真是稀奇,居然有人覺得糖葫蘆像一棵樹。不過仔細一看,又覺得夏侯翎形容得極為貼切。可不就像一棵碩果累累的樹麼?

“糖葫蘆是什麼?”夏侯翎沒有留意到云溪片刻的失神,鄒著眉頭繼續問。他只在書上看到過葫蘆,卻從未聽過什麼糖葫蘆。

書上記載,葫蘆是藤生植物,新鮮的葫蘆皮是嫩綠色,果肉為白色。葫蘆形狀大小各異,有棒狀、瓢狀、壺狀等,未成熟的時候可收割作為蔬菜食用,曬乾後掏空其內,又可作為容器,可盛酒水等物,與這紅彤彤的果子大相徑庭。看來他讀的書還是不夠多啊!

云溪先是一驚,心想六公子不會連糖葫蘆都沒吃過吧?東大街的糖葫蘆,基本上是兩文錢一串,即便是她一個月錢並不富足的丫鬟,一個月也是要出來買上幾串嚐嚐的,更別提一個月十兩月例的夏侯紓了。

云溪滿臉好奇的人盯著夏侯翎,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郭夫人的臉,趕緊搖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繼而耐心解釋道:“糖葫蘆是一種民間小食,其味酸甜適口,老少皆宜,府裡的丫鬟小廝們都喜歡。而且這糖葫蘆不僅好吃,還十分好看。它是將野果用竹籤串成串後再蘸上麥芽糖,糖漿遇上風,很快就凝固在果子表面,所以它看起來晶瑩剔透的。”

夏侯翎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轉頭又指著其他的物件詢問。

起初云溪還耐煩心十足的一一回答,夏侯翎問得多了,云溪也招架不起,忍不住調侃道:“六公子,你怎麼跟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似的?難道平時嬤嬤們帶你出來都沒跟你說這些嗎?”

“我……”

夏侯翎膽子小,嘴又笨,不會仗著自己主子的身份回懟,偏偏自尊心又極強,聽到云溪明裡暗裡嘲笑他,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憋得紅彤彤的,但又抑制不住眼裡的驚喜和求知慾,坐在那裡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云溪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不禁尷尬的咬了咬嘴唇。他們家的六公子,可不就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麼?

除了是個男兒身,衣食住行可比夏侯紓這個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還嬌慣,不知道這些市井吃食和風俗也是常理之中。

夏侯紓是個好姐姐,即便她也覺得云溪說的很有道理,但也看不得夏侯翎這般委屈巴巴的樣子,便站出來打圓場,說道:“好了,云溪,你別仗著自己對這些市井之事有所瞭解就尾巴翹上天了。你知道翎兒平時不怎麼出府的,還敢嘲笑他,回頭我可要好好罰你。”

云溪吐吐舌,笑嘻嘻地轉向夏侯翎,討好道:“我的六公子,你可千萬別生我的氣。我們姑娘說得對,是我胡說八道。我沒讀過書,也就知道這些市井裡的小玩意兒,終歸是上不了檯面的。六公子你可就不一樣了,你讀的是聖賢書,講的是大道理,未來可是要封官進爵,光耀門楣的。”

“我,我其實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夏侯翎畢竟只是個孩子,被云溪一通巴結,瞬間就心花怒放了,繼續拉著簾子往外瞧,只是不再東問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