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援救(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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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卻是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老者。
老人身量不高,渾身消瘦得只剩皮包骨,被曬得黝黑的臉上佈滿了皺紋,像是山上的老樹皮,頭上稀疏的髮絲已經完全蒼白了,更顯老態龍鍾。他揹著一個顏色沉悶且髒兮兮的包袱,身邊還跟著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娃。女娃大約七八歲,怯生生的躲在老者身後,雙手緊緊拽著老者縫滿針腳的衣角,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交織著好奇與害怕。兩人都是很普通的打扮,甚至還有幾分寒酸,與周圍乾淨整潔的香客形成鮮明對比。
老者見眾人都盯著他,很是忐忑,半晌才低聲解釋說:“老朽姓韓,青州人士,聽聞護國寺香火靈驗,就帶著孫女從青州趕來祈福。”
說到這裡,他面露尷尬,默默壓低了頭,苦笑了一聲又說:“年前青州發生鼠疫,我的兒子和兒媳都得病沒了,只留下我這個老不死的和一個不經事的女娃娃。為了給兒子兒媳治病,不得不把與上傳下來的幾畝薄田賣了,家裡其他能換錢的也都變賣了,就剩一頭養了近十年的牛實在太瘦了沒人看得上。”彷彿是為了印證這句話,他不禁嘆了口氣感慨道,“牛老了不中用,人老了就更不中用了,不過苟延殘喘,虛度光陰罷了。若不是為了我這孫女,老朽也不願苟活於世,早就去陪妻兒,共享天倫了。”
隨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小女娃,眼眶不知不覺就溼潤了,目光裡既溫柔、又無奈。他抬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溼痕,繼續說:“我們搭了輛牛車,沿著官道一路趕來。豈料途路遙遠,牛老了,還沒走到一半路程也沒了。無奈之下,老朽只得將牛賣給了牛肉販子,好說歹說才換取了些許盤纏。又想著那頭牛養了近十年,有了感情,便留了一條牽牛繩做念想。”
在場的雖然都各有各的煩心事需要請求佛祖庇佑的,但是聽著老人說完,眾人都沉默了。他們身上的錦衣華服此刻尤其刺眼。
老者以為眾人是在嫌棄他的牽牛繩,又小心翼翼往周圍打量了一番,最後看向夏侯紓,解釋說:“這牽牛繩我是洗過了的,若是姑娘不嫌棄,能夠用它救下這崖下的男娃,也是老朽一家的造化。”
夏侯紓雖然過著比老者奢侈千倍萬倍的清閒日子,卻並不嫌棄他的牽牛繩,反而覺得這是雪中送炭。不過她此時心裡主要琢磨著怎麼營救崖壁上的孩子,也沒工夫再想其他,便衝著老者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說:“老伯,好人有好報,您與您的孫女一定會福壽安康的。”
老者先是一愣,而後會心一笑,露出了滿臉鬆散的皺紋,遙遙地向夏侯紓作了個揖,道:“借姑娘吉言!”
老者一家身世淒涼,帶著個女娃一路趕往京城來拜佛,已是掙扎之後的無奈之舉。這一路行來,他們風餐露宿,囊中羞澀,已經許久沒有得到過他人的善意了,偶然聽到夏侯紓一席話,頓感欣慰,趕緊從破舊的包袱裡取出了一條牽牛繩,小心翼翼地轉交給身邊的人,請他傳遞過來。
夏侯紓看著牽牛繩順著人群逐漸向自己傳遞過來,也看到了鍾玉卿慢慢地穿過人群跟了上來。
母女倆目光交織在一起,夏侯紓微微一笑,遙遙安慰母親不必擔憂。然後她轉頭看向掛在樹上的男孩,柔聲鼓勵道:“你閉上眼睛,什麼都別聽,什麼都別看,不用害怕,姐姐這就下來救你。”
春日的微風輕輕拂過,男孩漸漸停止了哭喊,用盡最後的力量緊緊抱著松樹幹,同時也聽話的閉上了眼睛,急切地等候著救援。
夏侯紓叫他閉上眼睛,一來是讓他暫時遮蔽危險環境帶來的視覺衝擊,穩住心緒;二來也擔心小男孩看到她驟然跳下去被嚇到,萬一失手再次往下掉,那便是神仙也無能為力。
夏侯紓接過圍觀人群傳遞過來的用棕樹皮搓制而成的牽牛繩,也不顧那繩子上是否有常年拴牛沾上的氣味,用力拉扯了幾下,還算結實。然後她快速而熟練的將一頭系在石板路裡面的一棵鐵鍋粗的松樹上,另一頭則綁在了自己腰間。
此刻,夏侯紓見男孩聽話的閉上了眼睛,眾人也屏息凝視,再沒什麼干擾,便拉緊了繩子,沿著山體慢慢往下走,輕巧地落在了小男孩左邊的一棵松樹枝上。隨後她又打量了一下男孩和他右下方以及再上面一些的幾棵松樹,測算好距離後,她再次縱身一躍,用左手將男孩攔腰抱住,右手則緊緊抓住了男孩抱著的樹幹。
感覺到有人靠近,男孩受驚瞬間睜開眼睛,卻只看見他們共同抓住的那棵並不粗壯的松樹,因為突然多了夏侯紓的重量“咔嚓”一聲斷裂開來。過度驚嚇和害怕讓他本能的發出一聲尖叫。
圍觀的眾人也隨之驚叫出聲。
“別害怕。”夏侯紓安慰男孩。眼看樹幹就要完全斷裂,她再次叮囑他:“這棵樹馬上就要斷了,待會兒我數三個數,你就立刻鬆開手,我會帶你跳到旁邊的樹上去。”
男孩早已被嚇破了膽,於他而言,如今他緊抓著的樹幹就如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裡敢輕易放手,但他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得死死地盯著夏侯紓,眼框裡盛滿了懷疑。
“相信我,我會帶你上去的,你母親還等著你呢。”夏侯紓知道他害怕,並不責怪他的不信任,又說,“如若我沒有把握,又何必白白下來搭上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