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讓小劉帶你去安排床鋪吧。”廠長拔弄著一個小汽車模型眯逢著眼睛瞄了一眼。

兩個月過去了——

這是個家族式的企業,在雲高玩具廠的生活並不愉快,當地人的冷漠和高傲,似乎讓一個外省人無地自容。廠裡員工居住的條件很差,衛生條件更是讓人生畏。超時的工作強度也只能讓你得到一絲微薄的經濟補償,食堂裡二元錢一份的伙食,寡淡難嚥。這裡和想象中的相距太遠了。陳影珊後悔了,她不想把自己委屈地困在這,這裡是個閔滅夢想的地方,它把人天天困在這個機器轟鳴的圍城裡,日復一日重複著簡單的機械作業,在這裡人和機器是沒有區別的。陳影珊可不想把自己的一腔抱負和美好憧憬從此就埋葬在這個地方。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家鄉的老母親這會在忙些什麼啊?也許,很多在外飄泊的遊子都陸續返鄉了吧。家裡的香茹肉餡餃子一定還在冒著那熟悉四溢的香味。想家了,真的,回家吧,不管囊中是否羞澀,真得是想家了。

廠裡的制度很嚴格,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外出的,工人們在高溫的車間裡電焊、噴漆,一股刺鼻的氣味籠罩著廠區的上空。影珊從開始踏進廠門的那一刻起,暈車的感覺好象就沒有消停過。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她仍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整理著一大堆的文字材料,車間裡的工人還在加班,為了趕製一批玩具,大家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正常休息了。

“小陳,這是一批要報關的材料,你明天中午前一定要打出來”廠長的秘書小劉總是甩給影珊冰冷冷地幾句話,然後高傲地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真該死!”影珊心裡罵著,“這個小劉,就仗著自己老資格,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就是本地人又怎麼樣?那也不可以把自己的工作強度轉嫁到別人頭上啊。”

忍著吧,誰讓自己是新人。陳影珊眼睛盯在電腦螢幕上發現上面的文字越來越模糊,緊接著頭腦一陣陣地發沉,一股酸醋噁心的感覺湧到了嗓子眼,“哇——”

陳影珊病了。

躺在床上的影珊萬念俱恢,那所謂的廠醫也只是過來給她量了體溫,開了幾片銀翹片,就再也不露面了。女員工宿舍裡一個房間裡擠著12個人,她們都分配在各個車間裡幹活,對於陳影珊,她們是木然的。影珊第一天搬進這個房間時,她很禮貌地和每一個人打著招呼,可是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是麻木的。沒有人真正注意到這個宿舍裡多一個或少一個人,她們只是按照開工的時間點上班,下班,再加班。陳影珊覺得自己被孤立地拋在了另一個世界,剛到一個新的工作崗位就病倒了,沒有朋友關心她,連一句貼心的問候都沒有。難道這裡的人真得就和機器沒有兩樣嗎?

一陣虛汗過後,渾身開始發冷。若大的房間裡,看不到一個人影。“有人嗎?”影珊聽見自己虛脫的聲音,但是沒有人回應。

死亡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巨大的恐慌和無助吞噬著人的心靈,一點力氣都沒有,口喝得要命,陳影珊試圖動彈身子,可沒有成功。“我要死了嗎?”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失落,孤獨,無助,種種的感覺一下子湧來,“沒有人管我了嗎?”陳影珊蜷縮在被子裡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她真的很想把自己藏起來,不想讓陌生的人知道自己的可憐,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慌夾帶著一陣極強烈的失落感讓人無法呼吸,內心所有的堅強被徹底摧毀,感覺自己柔弱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

“不知道誰可以幫助我?好想有個人能在身邊安慰我,鼓勵我,能有個肩膀讓我依靠,有個溫暖的懷抱讓我哭泣。”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陳影珊悲從心來,她想到了米兒,杜雨君,還想起了張博。

陳影珊在極度的傷悲中又昏迷了

“小陳,你怎麼樣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聲音好象從天國飄了過來。

陳影珊費力地睜了睜眼,終於看見睡在她上鋪的餘大姐。餘大姐是從湖南來打工的,她剛從車間回來,雙手還粘滿著油汙。

總算看到人了,總算有人來了。陳影珊的眼眶一下子蓄滿了淚水。

餘大姐見狀,嘆了口氣。

“餘大姐,求求你,替我打個電話吧。”陳影珊有氣無力地說。

“行,我一會出去打。”餘大姐很同情地倒了一杯水,扶陳影珊坐了起來。

“這是手機號碼,找杜、杜雨君,告訴她、她我的近況。”陳影珊斷斷續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