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意我帶著兩個孩子過去,並且承諾會把他們當作親生孩子一樣對待。

兒子們還小,我卻廢了,如果不另找出路,我們母子三人的結局,只有餓死在家裡這一條路。

我,苟且偷生了。

可惜我的大兒子堅持要在家裡等他那個不是東西的爸爸,我只得帶著小兒子先過去,等他想通了再回來接他。

臨走前。

我特意找了二姑子。

讓她時不時下來看看她侄子,這是她老鄭家的長孫,她弟不管,她當姑姑就該管,這是她老鄭家欠我的。

我走了。

家裡還有米糧,又給大兒子留了些錢,農村的孩子早當家,我並不用擔心孩子會餓著。

然而,等半個月後我託人回來問。

卻得知我大兒子輟學了。

被他么姑送到千葉城當學徒。

她們說得信誓旦旦,找的都是熟人,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我找不到人。

那個年代也沒有電話。

再說,親姑姑還能害親侄子嗎?

我只有選擇相信。

半年後,大兒子回來了,是被抬回來的,到縣裡就不行了,意識完全昏迷,看著我喊了一聲媽就沒了聲息。

眼角一滴眼淚沒入枯黃的頭髮裡。

才僅僅十二歲的少年永遠閉上了他的雙眼,結束掉他短暫的一生。

死男人沒回來。

我捏著大兒子的手。

他原本肉乎乎的小臉變得無比消瘦發黃,顴骨高高凸起,胳膊跟腿一點肉都沒有,像兩根細細的鐵棍,頭髮黏糊糊的,我還看到有蝨子在裡爬,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散發出一股十分難聞的氣味。

我質問鄭秋娥到底給孩子找的什麼學徒,怎麼連命都給丟了。

她卻說孩子得的是白血病,跟她沒關係,還找來個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證明。

還拿出一張什麼圖給我看。

我看不懂。

我不認字。

這裡是醫院,有權威證明,我想我兒子應該可能就是得了那什麼血病才死的。

人吶,生老病死,說不準的。

再之後,我一直帶著小兒子在單身漢家裡生活,幾年後,我生了個小女兒,而我的身體,也徹底垮了。

日子,每天都一樣。

我沒有辦法出門。

我就像個剛學走路的嬰童,在沒有支撐的情況下,踉蹌著走幾步就會摔倒,即便有人攙扶,頂多也就走個十來米。

我每天坐在屋子裡的涼椅上,看電視,或看外面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竹林,偶爾飛過的麻雀,由夏到冬。

這,就是我所有的世界。

兒子漸漸長大。

女兒也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