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對面是一塊農田,田裡什麼也沒有。

老張頭一動也不動地看著農田,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馬路邊上有幾個農婦在閒聊,突然有人破口大罵:“殺千刀的!弄死了我家的大黃,你不是人啊!真不是人啊!”

農村裡很多人家都養了狗,土狗,名字也很土,基本上都是根據毛色來命名的。

所以,大黃應該是一隻黃色的土狗吧。雖然這些狗長得並不是很可愛,有時候還會發了瘋似的狂吠,但是,它們的的確確是看家護院的好手。

突然,罵聲變成了哭聲:“大黃啊,命真苦啊,一頓好的也沒吃過,就這樣被人害死了!”原來,這罵聲是從一個老太太嘴裡傳來的。老張頭見過這老太太,家裡窮得只剩下天花板和四面牆了。老太太的老伴很早以前出車禍死了,有個女兒,嫁出去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於是,老太太從路邊撿來一隻小黃,一人一狗相依為命,直到小黃長成了大黃,又變成了一個人獨自生活。

老張頭嘆了口氣,想到了去年,也是這個時候。老張頭怕吵鬧,但也怕孤單,所以一個人住在村子的最角落,也從路邊撿了一隻小黑,一人一狗相依為命。

老張頭的屋子不大,卻剛好給小黑留了個位置。小黑通體黑毛,看上去是個狼狗胚子。

平時,小黑不怎麼靠近老張頭,似乎明白老張頭不愛被打擾。但是,當老張頭一伸手,它還是會乖乖來到身邊坐下。

時間過得很快,小黑漸漸長成了大黑,頭和臉的形狀也發生了變化,最有意思的,小黑的牙凸了出來,下巴也往外凸。於是,老張頭笑著罵道:“你怎麼長得比我還醜啊,地包天!”

小黑似乎聽懂了老張頭的嘲諷,生氣地跑出門去。老張頭知道,它不過是溜出去找它的好朋友玩耍去了,等會就會回來,畢竟它陪著老張頭,哪都去過了。

果然,沒過多久,小黑就慢條斯理地走了回來,蹲坐在老張頭身邊,抬著頭伸長了脖子。

“地包天啊地包天,天氣要涼了,不要再出去亂跑了!當心被人抓去燙火鍋吃了!”老張頭摸著小黑的腦袋,看著外面的樹枝被晚風吹得東倒西歪。小黑“汪汪”了兩聲,朝著狗窩跑去,似乎快要和夜色融在一起。

“汪!汪汪汪!”小黑髮了瘋似的從狗洞裡飛奔而來。

天才剛剛拂曉,還透著一絲寒意。老張頭被小黑吵醒,拿起拖鞋就砸去。“汪!汪!汪汪汪!”小黑叫得更兇了,一邊叫一邊到處撞,把凳子全都撞翻在地。老張頭罵道:“你個畜生,發什麼神經病!”

小黑似乎被嚇到了,老張頭從來沒這麼大聲呵斥過它。於是,狂吠變成了低吼,小黑趴在老張頭身邊,不停地抽搐。老張頭髮覺事情不對勁,馬上抱起小黑:“不好!你這是中毒了!你到底吃了什麼東西!”突然,小黑從老張頭手上掙脫,跑到屋子角落裡翻過身來,一邊抽搐一邊口吐白沫。老張頭匆忙走近,卻發現小黑已經一動不動了。

汗水從老張頭額頭上滑落,流進眼睛裡,一陣陣刺痛。

“就是你這個黑良心的!大黃就是被你毒死的!”老太太激動地指著一個農婦,渾身都在顫抖。老張頭被這一聲大喊驚了回來,才發覺地包天之死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老張頭心想,這老太太無憑無據的,在這信口開河呢,是不是被氣壞了腦子。可是,老太太的眼神那麼堅定,好像一把能刺穿心臟的匕首。

老張頭一句話也沒有說,看著老太太和那個農婦,突然覺得有些熟悉。這農婦不正是馬路對面農田的主人嗎?那田裡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

“狗不是我弄死的!你看看你家的狗把我的田都糟蹋成什麼樣子了!”農婦忽然也罵了起來。

老張頭一動不動地看著農田,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原來,這塊田裡並不是什麼都沒有,被大黃踩過的地方正有幾株值錢的苗木冒出頭來,不過這些苗木還沒長出新芽,已經被踩斷了。

清河先生於2021年4月20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