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戴斯在莫瑞紐的第七天,他成了這個村子新的庇佑者,至少離開了他這裡所有人都要餓肚子,人們已經將他視為與神明同位格的存在,但沒人敢來向他祈禱,在他的身上人們感受不到神聖,也看不到慈愛。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為神明所鍾愛的阿莫斯蘭和敬愛神明的老女人變成了醜陋扭曲的怪物,那麼她們所信奉的神明到底是什麼樣的呢,哦,這還不是這群人能夠繼續思考的問題,舊的秩序剛剛被打破,而新的生活讓他們茫然無措,除了信奉讚美神明,還有什麼是她們可以做的?難道要一直依靠那位存在才能活下去,她們不知道,她們也想不明白,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跪下祈禱,只有這樣她們才能擺脫這愈演愈烈的不安。

毫無意義的生活讓戴斯變得越來越煩躁,他還肩負著沉重的使命,遙遠的城市,重要的人在等著他的到來,如今卻在這種地方被絆住了腳,焦急的心如被烈火焚燒。

但是他曾被優莉娜和她的母親救助,大劍也來自萊爾,戴斯無法對有恩於他的人坐視不管,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手中的劍應該為了戰友們揮舞,而不是這群嗷嗷待哺的信徒。

戴斯想把三個人帶離這裡,但優莉娜的母親卻固執地想要留下,她無法割捨這裡的村民,正如老女人所言,她是痛苦的根源,她的命運只屬於這裡,外面的世界沒有她生存的空間,這個世界有些人在誕生的一刻,命運就已經為她安排好了使命,優莉娜的母親固執地認為她的命運與這個正在衰敗的村莊緊密相連,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離開這裡。

戴斯沒有去強迫他們,他是個戰士,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這些問題,尼爾團長在每次傭兵團陷入險境的時候從來不會發怒亦或是責怪誰,他永遠冷靜地思考並很快地給出對策,在戴斯心裡,尼爾團長的行為值得他用一生去學習。

他將村子裡所有的女人召集起來,為她們清點人數,分編隊伍,白天他會讓所有人用樹枝代替武器,教導她們如何戰鬥,同時篩選出其中的佼佼者帶她們尋找野獸獵殺,教她們如何分辨野果野菜,到了夜晚,戴斯會和萊爾一同打造合適的武器,熊熊燃燒的爐火與金屬敲擊的聲音總是會吸引來盧克在一旁傻笑著觀望。

在這種緊張而又平淡的生活中,一晃眼便過去了七天,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著,但進度卻讓戴斯極不滿意,讓這群毫無鬥志的人學會自力更生,哪怕再給她們一年的時間也不夠,到那個時候他甚至已經不必前往利布林了。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優莉娜前來向他報告,就在剛剛馬庫倫先生已經醒了。

兩人來到馬庫倫修養的榻前,他依舊垂著一頭亂糟糟的長髮,只是滿身的傷痕已經結痂脫落,留下粉嫩的印記,滿臉的鬍子也被優莉娜剪去作了裝飾,他安靜地躺在床上,身體乾癟瘦弱,雙目無神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嘴唇翕動著似乎在唸叨什麼。

戴斯直截了斷的說:“阿莫斯蘭死了!”

床上的男人先是一驚,但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緊繃的神情漸漸放鬆下來。

“神明呢?”

“班納將祂封印在石像裡了。”

馬庫倫沉默了一會,忽然發出哽咽的笑聲,眼角兩道淚水滑下,他顫抖著問出了那個她最關心的問題:“尤娜,她怎樣了?”

“她,解脫了!”

淚水在再也繃不住地衝出來,他咬緊了牙,為這期盼已久的結局感到欣慰,但難以遏制的悲傷卻潮水般不斷湧上來,他想要放聲痛哭,可是這洶湧澎湃的情緒卻堵在他的胸口,擒住他的咽喉,那本就皺巴巴的臉皮此時已經抽象的如同潦草的符號。

“啊!啊,啊!”

他想放聲大叫,但這幅身軀卻不允許他發出多大的聲音。

過了許久,馬庫倫的情緒才漸漸平緩下來,戴斯直接單刀直入:“阿莫斯蘭死後這裡的人沒有了食物來源,你有沒有辦法解決。”

“只要獻給神明祭品,就可以獲取食物,這是阿莫斯蘭定下的規矩。”

“獻祭什麼,怎麼獻祭?”

馬庫倫盯著戴斯打量一番,神秘地說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清楚獻祭的詳細流程,由我來舉行即可,我是這裡唯一瞭解阿莫斯蘭的人,他折磨了我整整十年,這期間他對我無所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