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懷陽軍圍城,每日都用弩箭侵擾,有百姓被流矢射中後,街道上就很少再有行人了。

千人穿行其間,如過無人之城。

今日沈靖叫陣,眾將茶寮議事之後,梁州軍準備死戰的訊息就在城中傳了開來。有人大著膽子找到臨時的城中大營,送糧食的,提著自家的鐵器要跟梁州軍一起上陣的,比比皆是。其中甚至還有習武之人。

親友死於北虞鐵蹄之下的,不只是梁州軍,還有梁州的百姓。

統領們勸回了一波又一波,城中也逐漸熱鬧起來。直到溫故專門派了一隊騎兵通知各坊各巷,大戰在即,請百姓封鎖門戶守在家中,以免敵軍察覺城中異動。這才作罷。

溫故擔心的是,此一戰,勝還則罷了,一旦敗了,雖有沈靖親口承諾,懷陽軍入城後,百姓留在家中總要比在街上少些性命之憂。

未免城中未戰先亂,溫故假意逃走的計策梁州軍並未張揚,城中人都認為是大小姐親自上陣。不知能有什麼用,但終歸是值得敬佩的。

城內城外兩處人間,也不怕訊息走漏。

溫故握著韁繩的手已經被汗浸溼了,她儘量挺直脊背,不讓他人看出端倪。

生死關頭,怎麼會不怕。

溫故記得年幼時隨父親行軍至一山中,萬仞之上只有一條棧道,溫故畏高,勉強上去也是疊足而立寸步難行。直到她發現身旁的弟弟溫新似乎比她更加害怕,小小的個子,癟著嘴想要伸手拉住姐姐的衣服卻又不敢。

溫故心下的恐懼一瞬間煙消雲散,她伸手拉住弟弟,姐弟二人並肩向前。

人在需要自己保護的人面前,是任何恐懼都不能擊潰的。

如今需要溫故保護的,是這一整座城和滿城的百姓。

街邊一個民宅傳來吱呀一聲,門從裡面開啟,油燈橘色的光透出門外,一個小女孩探出頭來,身後站著她年輕的父母,默默地看著一行人走來。

待隊伍最前面的溫故走過時,女孩的父親拱手,深深行了一禮。

接著,越來越多的門被開啟。越來越多的人走到門口,走到窗前,無聲地看著這支隊伍行進。

每進一步,眾人行禮。

梁州百姓,來送他們的戰士出征!

冷風乍起,將溫故的眼角吹得生疼。

溫故揚起韁繩,催馬前行,她心中最後一點恐懼也被吹去了。

梁州如此。萬仞深淵,亦是坦途。

溫故行至南城門時,知夏已經先一步等在這裡。

“大小姐,文叔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知夏換上了一身勁裝,騎在馬上,長髮用一條粉色髮帶束起,頗有英氣。

溫故點點頭:“走吧。”

“是,大小姐。”知夏笑著應聲,然後高聲對將士們招呼:“開城門!”

守城的兵士拉開城門,溫故身後喊殺聲驟起。兩側騎兵迎著城門衝殺而出。溫故深吸一口氣,喝了一聲駕,馳馬飛奔出城。

周通先她一步出城列陣,溫故要為他們做好疑兵。

城門外,懷陽軍早就做好的迎戰的準備,見溫故他們衝出來,即刻合圍,要將他們當場砍殺。

一千梁州兵將溫故護在陣中,左衝右突,擺出一副誓死突圍的架勢,南城門外的懷陽軍雖十倍於他們,一時間也沒有佔得便宜。

而溫故的一襲白衣,在銀黑兩色的甲陣中尤為顯眼。

懷陽軍中很快有人認出了她:“是溫故!”

“溫大小姐想要逃命!”

“活捉她!”

“去稟告沈將軍!”

喊殺聲近在耳畔,溫故催馬,只顧一味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