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逸知道華季只是賣個關子,必然會主動來說,於是也就按捺住自己順著他言語問出“為了什麼”的想法。

果然,華季見沒人來問,只覺得無趣,便又進一步朝文良問了一句:“文先生覺得,孫家老爺或者是見過的下人們,知曉幾位身上有功夫嗎?”

文良認真來回:“恐怕是能看出來的,就算我們刻意隱藏,但最少身形是藏不住的。”

常年練武之人,無論高手低手,基本的功夫就那些,可能大家路數各有不同,但這些都是尋到了門道之後才有的分支,最基本的部分是怎麼都繞不過去的。

無非是有些人練得長久一些精湛一些,有些人練得短暫一些粗糙一些而已。然而在這個過程當中,有些經年累月的習慣是很難改掉的,大家有同樣的經歷,基本上都能一望而知。

之所以高手能看出低手的本事,一靠江湖經驗和見識歷練等等,二便是透過對方的一些動作習慣甚至吐納的規律等等,判斷出對方大概處於自己多少年前的一個水平,從而得出對方基本的一個實力範圍。

更何況,還有個有時管用有時又不管用的方法,便是看人肩背臂膀壯實與否,但這也就只能作為一個佐證來看,並不能判斷得太過具體,畢竟有些人有了個基礎,便朝著身法靈活,輕功紮實的方向去了,因而還要刻意避免著身形的修煉。

文良既答,李茂終於滿意,繼續言道:“所以對方知曉我們多少都帶著點功夫,又不能確定或者不能完全想到我們實際上是一個碾壓的優勢,在防備著的情況下,一定要挑揀一些穩妥的來應對才是。可這二人的功夫,顯然不如這樓裡面死掉的一些紮實。”

唐明逸聽到此處,終於開竅:“所以功夫不重要,能言善道才重要?”

華季拍了拍大腿:“對嘍,得讓我們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他們拖延個一時半刻才進去。那唐公子覺得,他們為何要拖延我們?”

華季這語氣其實並不妥當,竟把唐明逸當成徒弟一般來詢問,然而唐明逸卻不在意,認真回道:“想必是要把一些不能讓我們看見瞧見的,藏匿起來或者轉移出去。”

華季再一拍腿,連聲稱“對”,又狠狠誇了句:“唐公子了不得!”

唐明逸這才稍微有些尷尬,卻不好避過不回,只得稱道:“我只是順著華先生的話講,若沒有你來提點,我確實想不到這些。”

華季嘿嘿一笑,又道:“假若這樓裡真有什麼不能為我們所見的秘密,那話就可以說回來了,首先是這些花娘與秘密應該無關,其中也沒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人物,所以他們並不在意花娘的死活。”

這是個已知的結論,眾人也就連連點頭,華季繼續說道:“那麼,還是剛才那個問題,這些人連找一找倖存的花娘,以免自己日後受到責備的興趣都沒有,這不是一個伎館夥計的邏輯。他們既然敢這樣反應,只能說明孫老爺自己就不在乎,至少相比於報信這件事,眼前的東西是可以不在乎的。”

如此,華季的邏輯便很清楚了,唐明逸也就往更深處來問:“所以他們在意的,是一件遠比這些花娘能給他們提供更多利益,且不可輕易示人的生意?”

華季伸出手指,朝著唐明逸點了一下:“唐公子這算是說到關竅上了。你不曾去過伎館吧?”

“確實未曾去過。”唐明逸誠懇來回。

華季咂了下嘴,便道:“唐公子可知道,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位花娘,一天能過手多少數目的銀錢?”

唐明逸習慣了他這般發問,只是搖頭並不作答。

華季也就自行往後去說:“這麼說吧,這種以臺為名的伎館,白日間是不開的,到了夜禁之前往往也就打烊關張了,僅這不足五個時辰,少則十餘兩,多則幾十上百兩。尋常人攢上兩月不吃不喝,也未必敢來這一趟。”

華季說完,唐明逸還沒來得及反應,文良倒先開口:“華先生對這個倒是瞭如指掌。”

華季一愣,隨即尷尬笑了笑,很有些心虛:“我是不常來的,但混在酒肆裡頭,聽是聽過不少的。”

文良再沒多餘的表情,只道:“且往下說,我們再聽聽。”

華季清清嗓子,繼續言道:“這錢裡頭,花娘最多隻得個一二成,其中還多有各種由頭的剋扣,剩餘都歸這伎館東家。就說這花娘給他們賺的銀錢,與尋常營生而言,那可是極多的。”

唐明逸對銀錢倒是很有概念,一聽這個數目也覺得頗為奢侈,這還只是在偏遠的潼城,若是在連州恐怕翻上幾番也打不住。繼而又想到自己入城花的那三百兩,也就夠在這裡大手大腳來三次不到的,也不免一陣五味雜陳,但這念頭一閃即過,仍舊繼續詢問眼下的事情:“這銀錢花銷的確是多,可……”

“可這與眼下的事有什麼關係是吧?”華季又是一笑,搶過話來繼續說道,“唐公子你想啊,這花娘也並不是憑空白來的,人口孫家要花錢吧?平日那些舉止談吐也不是一蹴而就吧?更別提那些見識了。這些可都是要花銀錢花時間悉心教導的,就連她們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上好的貨色,孫家在這上面下的本錢那都不少。”

旁的唐明逸不知道,但方才查探的時候,見過樓裡放著的一些胭脂水粉,的確如華季所說,幾乎沒有一盒是低於一兩銀子的。

“所以這般結合來想,就算是孫家有什麼緊要的秘密,就算這秘密涉及到一些更大的生意,可這生意得大到什麼程度,才能把這邊的成本都忽略不計了?可別忘了,孫老爺是惡人,自家小廝的性命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華季說到了這個份上,文良與唐明逸終於也就明白了,但不必由誰說出來,華季自己道出了結論:“所以,這杏花臺關係著的不該是生意,而是咱們潼城孫老爺的性命”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