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徹斯特城市鋼廠的那個,和威斯康星隔了兩百英尺,前兩天,從高架上摔下來死了,”中年人咳嗽了兩聲,“上次你和他還在這家麵包店一起吃過飯。”

“可……”亞歷克斯費力地嚥下麵包,又喝了一大口涼水,“可是博格斯大叔,這和我們……”

博格斯喝了一口水,搖頭道:“有關係,很有關係。你知道他的工傷賠償金是多少嗎?”

“兩枚金幣?”亞歷克斯說了一個保守的數字,“教廷法規定……”

“一枚銀幣,”博格斯再次搖頭道,“一枚銀幣。”

“一枚銀幣?!”亞歷克斯的聲音陡然拔高,卻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他不是還有個妹妹嗎?!一枚銀幣,工廠的高層是想餓死她嗎?”

“這就是我要說的,因為這件事,康涅狄格、曼徹斯特等幾個大廠的工人都開始罷工遊行了,”博格斯說道,“我活了四十年,神明在上,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我想說的是……法納斯,可能要變天了。”

撕咬著麵包,亞歷克斯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工友,苦笑道:“變天不變天,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這些小人物影響不了時局,更不可能扭轉乾坤。大叔你應該也知道,教廷對於這方面的管理,向來很嚴格……我們,就不要插手了……”

粗略算來,博格斯今年也已經四十好幾了,他經歷了教廷的興起,亦見證了工業之都的鋼鐵森林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成就。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世界,變得越發黑暗,越發壓抑,如同一座隱形的牢籠,封住市民的嘴,鉗住他們四肢。

報紙上充斥著對教廷的大加讚美,與對鄰國的批評與辱罵。容不得任何批評與質疑,工人與市民,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甚至有一部分人真的被那些報紙上的報道洗腦,終日讚美著教廷的偉大,細問起來,卻說不出他們對法納斯到底有什麼貢獻。

教廷似乎在誇讚裡迷失了自我,當然了,也許他們根本沒有改變,只是暴露了。暴露了他們的本質——統治者,殘暴的統治者。

亞歷克斯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大叔,從母親去世以來一直照看他的大叔。

他不希望博格斯捲入這些彎彎繞繞的權力鬥爭中。

但亞歷克斯從來沒見過博格斯展露出如此陰沉的神情。

憤怒、悲哀。

“威斯康星的工人雖然還沒有反抗,但他們的怨氣,想必你也能看得出來,”博格斯嘆了口氣,“自從前年下調每月佣金和用極低的價格買斷工人工齡之後,東區的工人生活每況愈下,我們至少還有每月十幾個銀幣的報酬,還能滿足基本的溫飽……他們,連生存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可神明……”

“神也不會想看到這樣的場面,”博格斯表情嚴肅地說道,“教廷……教廷並不能代表神的意志。”

“噓,大叔你別激動……”亞歷克斯緊張地看了看周圍,嘆了口氣道:“可就算你否定教廷,又能怎麼樣呢……我們生活在教廷的治下,所吃所用皆是神明的饋贈,如果離開教廷,失去了與神的聯絡,法納斯也不會變得更好……況且,我們根本無力與教廷鬥爭。”

說話間,兩人完全沒注意到,一架冰藍色的無人機隱沒在角落中,安靜地懸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