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這人,身周鮮花滿布,卻讓人一眼只見他,不見花。

馮桓盯著他看了很久,茫然地轉開眼眸看花,忽覺那花蒼白憔悴,黯淡得很。

他揉揉眼睛。

看見那美人梳頭的手上,似乎有個什麼飾物,看起來顏色雅緻,像朵蘭花,但是竟然一動一動的。

侍女並沒有上樓,馮桓也沒看出哪裡可以上樓的,侍女就在樓下,用他聽不懂的當地話急促地說了幾句。

男子便嗤笑了一聲,聲音淡淡的,有點柔軟。

馮桓以為這般的風華絕代的美人,容貌又走的柔媚那一掛,說話定然也是聲調悠長,媚態橫生,卻不想這聲音聽來,卻叫人覺得斯文優雅又溫柔。

不過他說的話一點都不溫柔,“帶這麼個人過來,是要給我添點糞肥嗎?”

馮桓本來不怕這些嘴上恐嚇的,他自小便是皇城一霸,打架是家常便飯,正常人這樣說話他會笑出來。可也許是多年打架打出來的自覺,這回他沒笑,不僅沒笑,還有點緊張,想退走,但是腳下不知為何始終無法動彈。

侍女又說了幾句,男子道:“徒良果啊……有意思。”

他伸手指了指吊腳樓下,侍女會意,便蹲下扒那些豬拱過的土,從一隻豬的嘴裡搶出來一條油光錚亮的蟲子,那豬不肯放嘴,一人一豬便各自使力,片刻之後,啪地一聲,蟲子斷了。

馮桓:“……”

侍女拿到半條蟲子卻滿面喜色,拿出手帕,將蟲子拿了,放進隨身的香包裡,也不管馮桓,匆匆走了。

馮桓愕然,心想攏月看起來中毒這麼厲害,這隨便泥地裡從豬嘴裡搶出來半條蟲子,就可以了?

他一時進退兩難,又想跟侍女回去看看這什麼蟲子是否真這麼神奇,又想和這個神秘美人打打交道問問他是不是知道合歡蝶。

不過對方很快結束了他的糾結,那梳頭的美人忽然彈了彈手指,然後馮桓眼睜睜看見他手指上蘭花戒指忽然彈了起來,下一瞬眼前一花,額頭一涼一痛,什麼東西在額頭唰唰地動,伴隨一陣疼痛,有紅色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了下來,眼前的世界頓時一片血紅。

馮桓還沒反應過來,伸手一摸,滿手鮮紅,竟然是他自己的血!

他大駭,轉身就跑,感覺自己髮髻上什麼東西彈了彈,眼前掠過小小的影子,舞出極小的還沒指甲蓋大的刀影,似乎殺氣騰騰要追殺他似的,他覺得荒唐,心中卻湧起極大的恐懼,抱頭就跑,眼前通紅一片,他想自己的形容一定很恐怖,卻不防四周來往的男女看見他都在嬉笑,指指點點,有人笑道:“又是個色慾燻心的倒黴蛋。”

有人道:“三郎又拿人取樂了。”

語氣俱都十分輕鬆。還有人看見他,甚至噗嗤一笑。

馮桓瞠目結舌。

這些人為何如此冷漠惡毒!

這叫拿人取樂?這叫殺人害命!叫草菅人命!

居然還在笑!

光天化日之下行事如此囂張,這些人還司空見慣模樣,這萬美閣一定不是個普通青樓,是黑店!黑店!

轉而又想到話本里的黑店,人肉包子屍油蠟燭,湯裡飄著大腿骨。

馮桓激靈靈打個寒戰,跑得更快了。

他一定要去找皇太女,質問當地官府,取締這殺人害命還敢開在鬧市的黑店!

馮桓一邊狂奔一邊放出煙花,這是鐵慈的囑咐,讓他們一找到線索,萬一遇見危險,就放煙花通知。

頓時有留在附近的護衛接近。

鐵慈這時候已經出了三白樓,正在考慮是去青樓看看紈絝們奉旨泡妞進行得怎麼樣了還是回船,卻見蕭雪崖走到另外一家大酒樓附近,忽然停住了腳步。

鐵慈詫異地看了看他。

蕭雪崖卻沒看鐵慈,他側顏如雕如鑿,線條清晰冷硬,鼻樑似一座巍巍雪山,而肌膚如冰常年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