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霜已經射死遼東步兵營的主將,剛才得報,皇太女也轟死了騎兵營主將澹臺勇,可也沒令對方軍心大亂,說明敵方主心骨仍在。

既然步兵騎兵都失主將而士氣不墮,那麼還在澹臺勇之上的主事人,只有定安王了。

他在哪裡?

身邊人有人說是騎兵營,有人說一定還在步兵營。狄一葦冷眼看戰局,道:“不,都不在。”

眾將洩氣。

一枚流矢飛來,擦過狄一葦的長髮,幾縷黑髮飄散。

“指揮使!我們得退了!”

“我們往哪裡退?”狄一葦冷靜地道,“他們仗著人多,堵住了三個方向,我們背後是五色原,地形崎嶇,一旦退到那裡,首先就廢了血騎。剩下蠍子營就算能護著我們,我們也等不到援軍,還在大營的步兵應該全部中毒了。”

更不要說,還有個崔軾,此刻一定在對方軍中,局勢稍微逆轉,他就能出手。

竟是絕路。

眾將跟隨狄一葦守衛邊疆多年,大小戰役無數,竟從未遇見過這樣毫無退路的絕境。

防禦圈在縮小,無論眾人怎麼努力,還是被一步步逼向五色原。

狄一葦始終舉著千里眼,眾人不知道她這時候還在看什麼。

千里眼裡,狄一葦目光從倒下的每個人身上梭巡而過。

噴血的傷口,破損的刀劍,裂開的棉衣……

裂開的棉衣……

棉衣……

此時忽然從前方山道上衝下來兩人,老遠就被遼東兵衝上去攔住。

狄一葦眼眸一凝,覺得其中一人胖大身形十分熟悉。他背上還揹著一人,那人用著一把傘狀物,一路為他劈刺格擋,兩人配合得居然不錯。

她道:“血騎和蠍子營各去一隊人,把人接出來!”

血騎領命而去,遠遠的那胖子忽然脫衣,撕下衣服,砍倒一個遼東士兵,用他的血寫了幾個大字,張開雙臂將衣裳高高舉起。

血字淋漓,老遠都能看清。

“棉衣!”

……

慕容翊抬頭看著定安王。

從五色原上方走來的遼東王,神情平靜地看著地上的鐵慈,道:“你身上的毒,你想要的王位,你為之努力的一切,可以不必功虧一簣,只要拿這個註定要和你決裂的女子來換。”

慕容翊沉默。

“之前你自請解除婚約,我應了你。又給你說了門親,是汝州金甲營都督之嫡長女,金甲營在汝州是什麼地位,黃家在遼東是什麼實力,你也清楚。”

慕容翊仰頭看他,微露詫色,似乎也沒想到父王竟然還給他說了門好親。

“什麼不忿不公,什麼殺兄出氣,你做那莽直之態,妄想本王相信,本王便也可信了。畢竟兒子雖多,梟雄卻難得。”定安王淡淡道,“但是想做梟雄,就莫學那兒女情長。否則也不配。想想你過往的近二十年,想想你的忍辱負重,想想你這一路,想清楚了,給我你的答案。”

慕容翊依舊沉默,過了一會,他彎下身。

鐵慈似乎還沒完全暈去,眼睛半闔半睜。

眼前光影朦朧,如隔動盪水波,人的聲音也彷彿隔著重重水幕傳來,隱約聽得“註定決裂”、“說了門親”“拿她來換”等等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