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一霎間再次跑過大袖蹁躚的飛羽。

可我好像是個蕾絲邊?

她卡殼只是一瞬間,隨即便笑道:“我知道了,你的願望一定是想揍我一頓。”

容蔚盯著她,唇角漸漸浮起笑意,又美又陰。

“嗯,猜得真準呢。”他懶洋洋彈出一顆石子,擊碎平靜湖面,泛出萬千漣漪,“你確實欠揍,讓人牙癢。”

鐵慈鬆一口氣,眨一眨眼,“過獎,過獎。”

“想不被我揍,就老實交代你的願望。”容蔚又把話題轉了回來。

鐵慈無奈,道:“我的願望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家人長樂,福壽安康。”

容蔚點評:“十分敷衍,居然沒我。”

“也願先生們桃李滿門,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

“活成千年王八萬年龜?”容蔚道,“何必。壽無謂長短,志才憑高低。又臭又長爛草繩,聲震九天火炮杖,你選哪個?”

“我選又臭又長火炮仗。”

容蔚笑起來,眼眸裡的笑意如此刻不休的漣漪一般瀲灩了整座山水,他抬手揉了揉鐵慈頭髮,道:“你這人啊,看似雍容,實則調皮,剝開了重重偽裝再看一看,藏了一副玲瓏又淡漠的心腸……著實可惡,卻又叫人……”

鐵慈忽然截斷了他的話,道:“看!”

容蔚就差沒翻白眼。

這小子著實精滑可惡。

眼光不情願地看過去,才看見水中游動著什麼小獸,溼淋淋地艱難掙扎,鐵慈將槳遞過去,那獸便爬上來,卻是一隻貓,大腹便便,鐵慈甚至能看見它腹中微微蠕動。

“是隻懷孕的流浪母貓。”鐵慈脫下外袍,將母貓擦乾,“快要生產了。”

“這河裡哪天不飄無數貓狗屍首?”

“看見了便不能不理。”

“十八,我剛說了你是個冷心腸,想不到你還如此柔軟。”

鐵慈沒說話。

不過是方才那貓在水中拼命掙扎的姿態,讓她想起了三歲時的自己罷了。

如果不是師傅看見了,大乾皇朝沒有今天的皇太女。

“誰無艱難困苦時,便是一隻獸,也有活下去的理由。”

“你要救這貓我不攔你。只是忽然想問你,若是今日順水流來是一個奄奄一息的活人,你救不救?”

“你救不救?”

“我不救。”

鐵慈抬眼看他。

“誰知道那人因何落水,落水又是不是是計?如果他是偽裝落水,要把你也拽入水中呢?”

鐵慈沉默,心想容蔚經歷過什麼?他說自己看似雍容實則淡漠,但他自己呢?又浪又騷的表象下,藏了一個怎樣的靈魂?

沒有經歷過風刀霜劍,苦痛相逼的人,是不會有這般的提防冷漠,步步為營心態的。

“如果你自己落水的話,你希望別人這樣想嗎?”

“我?”容蔚眨眨眼,詫異地道,“這是我希望不希望的問題嗎?落水的人沒人救不才是正常的嗎?”

何止是沒人救,大冬天冰窟上,還能踏下一隻腳在頭頂呢。

鐵慈看著他神情,忽然就不想說話了。不是存在分歧,而是她敏銳地感覺到了此刻容蔚的心緒不是太好。

她想到了那夜他對木師兄說的話。

人間寒苦,沒有受過的人,沒權利代別人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