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稍歇之後,只聽得城中有人大喊:“張猛突圍跑了,速去北門追殺!郡守府只是誘餌!”

嚴封立刻意識到了問題,暗恨居然真的讓陳瞻不幸言中了,調轉馬頭想要往外衝。

他恨恨抽了身邊慌亂的軍士一鞭,然後吩咐手下把守好太守府、繼續搜尋(搜刮),他自己帶著幾十騎衝向北門。

可誰知就在這時,一股大火就在太守府中蔓延開來,太守府中陳設華麗,帳幔堆疊,又似乎被人提前澆上了火油,大火迅速蔓延開來。

只不過剛才大多數攻入太守府的軍士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搜刮著張猛積累數年的財富,並未注意周圍的環境,所以直到現在火勢漸起才被人發覺。

如今看來,這堆金砌玉的太守府不過是張猛放出的香餌,那金銀,那錦繡不過是張猛誘惑拖延他們的誘餌,而如今火起,城內大亂,官軍本就組織混亂,現在更是無法組織起有力的追擊。

對於張猛跑了這一點,嚴封也是很擔心的,因為裴刺史給他的指令是斬殺或者生擒賊首,如今他主要負責這一行動,且在陳瞻提醒後還讓張猛跑了。

事後論功行賞,他不僅丟掉了最大的功勞,升官是不要想了,而且還有可能因為被認為是決策失誤才導致張猛逃脫,因而被處罰。

但是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用,為今之計只有盡力追擊,等到時候看看能不能看在大家奮力血戰的份上,將功折罪,拿點辛苦錢。

另一邊李珩聽從了陳瞻的建議,多留了一份心思,此時聽得訊息立馬向北門追去。

可是他們在交戰之前才經歷過一場奔襲,之後只不過修整了一會便開始攻城,此時已經十分疲憊。而張猛軍似乎是早有打算,養精蓄銳,乘坐的馬匹也十分精良,他們如何能追得上早有準備的張猛。

於是大夥兒追了一刻鐘左右,繞過城北,進入山地,便見張猛就已經遙遙不知去向。

大夥又追擊了一陣,眼見便要到了幽州地界,因為沒有跨州的調令,他們不能追擊出境,於是便不得不停了下來。

如今朝政還未完全崩壞,朝廷對各州防得很嚴,這次如果不是張猛造反,整個冀州處於戰時,裴濟想要調兵都是犯忌諱的存在。

若是想要越境追擊,只能等裴刺史上報洛陽,獲取朝廷允許跨州追擊得批文。否則就是越權,就算抓到了張猛,朝廷也會懷疑裴濟意圖割據,落不到什麼好結果。

其實,這也是封建王朝中後期的需要面對的常見問題。

其處理其實就是看朝廷如何在“以鄰為壑”和“藩鎮割據”之間找一個平衡點,兩害相權取其輕。

封建王朝初期,經過亂世大量人口損失以及前朝勢力清洗,財富重新分配。

而到了朝代中後期,經過了百餘年的積累,財富逐漸向少數人手中集中,社會矛盾逐漸尖銳。此時統治階級需要加強對於地方的控制以維持社會穩定。

當鎮壓反叛的迫切性高於防止藩鎮割據時,地方的權責就會進一步擴大,比如明朝,由巡撫而至總督又至經略再至督師。

再比如刺史,這個官職可以大致類比為明朝的巡撫,原本只是皇帝派出“刺各地”的監察官,到了漢成帝時期,才變成執掌一州軍政的行政官。

而眼下大雍的刺史,就是後者,陳瞻想到這裡不由生出了一種濃濃的“明末即視感”來。

他當然知道眼下這種行政模式會造成大家只顧自己,平叛也只想著把人往別的州的地界上一趕,然後即可以鄰為壑,養寇自重的弊端。

這些封建官僚的尿性他太清楚了,只要於自身利益無涉,對於朝廷的任務都是能應付就應付,至於生活在各州邊境上的百姓會如何,呵呵,他們處於九天之上,如何會在意腳下的螻蟻。

但是封建君主制就是這樣,在當前制度下他也沒有什麼好方法,陳瞻倒是知道一種解決方法,但是現在看來任重道遠啊!

經過這一陣追擊,陳瞻大腿上那塊先前已經結痂的肉又一次被磨破流血不止,傷口處溼漉漉的。

之前在追擊時精神高度緊繃,還沒覺得那麼疼,如今停了下來,陳瞻覺得腿上的傷口火燒火燎地疼痛,跑得不由慢下來。

李珩擔心在陳瞻在這混亂的戰場上受傷,所以一直暗中關注著他,見他慢了下來,也跟著勒馬放慢了速度,行至陳瞻身邊,幫他牽住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