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敢提!

姜莞心頭生氣煩躁,騰然起身,動靜大,自然也帶翻了身下圓墩。

圓墩自腳踏上滾落下去,在青灰石磚上發出咕嚕聲響。

“趙行,你真是死不悔改。”她咬牙切齒,猩紅了一雙眼,“他十歲回京,你欺他無人照拂,對他近身乳母痛下殺手,使你幼弟驚懼三月,鬱郁成疾!十五歲你壞他名聲,設計陷害他眠花宿柳,叫先帝斥他行為不端,罰他在府幽閉思過長達半年之久!”

過往種種,趙行可真敢說啊。

那些埋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壓在心頭的委屈,在今夜悉數爆發。

“還有我——還有我,趙行。”姜莞欺身上前,看著那張最熟悉的臉,倏爾周身凜冽,她抬手,那樣細軟的手,虎口正好鉗上趙行咽喉處,她在將五指收攏,“你知道我心悅他,你還敢說你知道!你既知道,卻要壞了我與他的大好姻緣,一箭雙鵰,真不愧是你!先帝許我父親為我另覓佳婿之時,你該有多得意啊。”

“阿……莞……”今夜的趙行,哪裡還有反抗的力氣。

即便是他身強體健時,她想要他的命,他……又怎麼會不給呢?

只是困頓十年,而今總算是明白了。

他的小姑娘,被人騙的那樣徹底,深以為與他有潑天之恨。

眼下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信。

他也不想說。

他就要死了,她的積怨,滿腔恨意,也會隨著他的死煙消雲散。

只要三郎留有一絲人性,善待於她,至少她餘生還能好好活下去。

所謂真相,並不是要給心愛之人餘生蒙上陰影的。

“松……手。”趙行眸中在初見她來時的那點光亮徹底熄滅,他並不掙扎,卻勸姜莞,“別殺人,我已……本就是,油盡燈枯了……”

姜莞怔然一瞬,驀地鬆開了他。

對,趙行已經油盡燈枯,她實在不必為了這樣的人髒了自己的一雙手。

可他這幅嘴臉,仍叫人覺得噁心!

姜莞取了帕子擦手,那白淨的湖絲蘇繡帕又被她棄如敝屐。

趙行眼皮直往下壓。

是因為碰過他,她才覺得髒。

想想多好笑,珠珠與他做了快十年夫妻,如今倒嫌他髒了。

原來他的心頭肉,就這樣委屈巴巴的過了十年啊。

“好好活著吧,阿莞,沒什麼比活著更要緊的。”

他太瞭解趙奕了。

再怎麼善待於珠珠,這輩子也不會給她任何名分。

但只要趙奕心底有那麼哪怕一絲柔軟,野心之外分出一丁點的柔情給珠珠,也足夠趙奕哄著她過完下半輩子的。

姜莞咬緊了後槽牙:“我自然好好活著。我與他的和滿人生,你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也不要再想來打攪拆散了!”

·

昭元七月七月,昭元帝崩於福寧,留遺詔冊立皇太弟。

八月榮王持大行皇帝遺詔登基,立髮妻榮王妃為中宮皇后,褫先皇后姜氏尊號,移居銅雀臺。

十月,姜氏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