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很痛苦的話……”

“沒關係的。”許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大劉打斷了,“經歷過了,也闖過來了,反而不會覺得那麼痛苦。”

大劉笑了笑,繼續說道,“後天失明的盲人就像經歷過兩個世界一樣,而在這兩個世界的中間還有一個特殊的區域,那就是煉獄。”

許願打了一個冷戰,這番話大劉是微笑著說出來的,反而更令人震撼。

“我剛瞎的時候先是很混亂,然後是不可置信,接著就是崩潰。”大劉又要了一根菸,抽了一口,才緩緩說道,“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崩潰的感覺,就像是生活中的一切都離我越來越遠,這個世界變得詭異,變得不可捉摸。我開始有了暴力傾向,我都不記得摔了多少個杯子,趕走了多少來看望我的朋友,我想要殺人。”

“殺人?”許願輕撥出聲。

“哈哈。”大劉突然笑了起來,嗆了一口煙不停地咳嗽,半晌他才調整好呼吸,繼續說道,“不是你理解的那種殺人,是把原來的自己殺死,然後才能重生,你懂嗎?”

許願沒搭腔,他不是太懂大劉的意思。

“你不懂也是正常的,沒經歷過誰都不會懂。”大劉搖了搖頭,“重生可不容易,有的人過不了這關,他就會嘗試自殺。”

“不瞞你說,我當時也有了輕生的念頭。”大劉突然壓低了聲音,“而且據我所知,這個學校裡很多人都有過這個念頭,上個月有個16歲的小姑娘就走了。她去年體檢的時候查出了視網膜色素變性,不到一年就全盲了,小姑娘一心想考美院,唉,太可惜了。”

“你是怎麼闖過來的?”

“我?可能是我平時就比較沒心沒肺吧。”大劉自嘲地笑了,“我很快就接受了現實,並開始考慮以後的生活,這就叫重塑自我。可有些人需要花好長的時間才能接受現實,慢慢地他們就會變得越來越沉默。等他們接受了現實,沉默也變成了一種習慣,這是他們的保護色。”

大劉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記住,不要試圖褪去他們的保護色,他們會變得非常暴躁。”

“我懂了,謝謝你。”許願由衷地感謝大劉,小馬的形象在他的腦海中清晰起來,小馬是有勇氣自殺的,他摔碎了飯碗,用碎片切開了自己的脖子。他也一定用了好長時間才接受了現實,因為他是那麼的沉默和肅穆,這不是本能,而是他這麼多年修煉的一種技巧。大劉說得沒錯,沉默就是小馬的保護色。

當然這種保護色是面對健全人的時候才會啟動,面對盲人,小馬就會開朗很多,這種平衡不太好拿捏。

“哎,你該教我臺詞了吧?”大劉的聲音打斷了許願的思考。

“站起來,我們先從繞口令開始。”

……

可惜體驗生活的時間太短,不然許願也想學習秦浩,就把自己當成一個盲人,去生活一段時間。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得很快,許願上午和大劉聊天順便觀察盲人的日常生活,下午就教大劉臺詞的基本訓練。不僅如此許願還抽空把後面的內容都錄了下來,等他走了以後大劉也能靠著錄音帶自學。

離開盲校的時候,許願給大劉留下了自己的私人電話,兩人約好如果有盲人的戲份,許願會第一時間想起大劉。

開朗樂觀的大劉表現出了一絲不捨,可還是故作堅強,“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演員,可惜我看不到了……別為我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

和大劉告別,許願見到了婁葉。

“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