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風景還是說道:“陳道陵之前讓我帶一句話給你,我覺得現在應該是時候了。”

李明月只是看著風景,沒有說話。

風景一抬手,酒罈中的酒水便飛了出來,然後憑空凝聚成一個字:“穩。”

風景說道:“穩中帶急。”

話音落下,“穩”字的“禾”字消失,只留下一個“急”字。

風景再次抬手,“急”字也跟著消失,酒水重新凝聚成了一個“靜”字。

風景接著道:“靜中藏爭。”

跟之前一樣,“靜”字變成了“爭”字。

“爭時心要靜,急時人要穩。”風景說完,那些酒水重新回到酒罈中,他則是仰頭灌了一口酒,接著道:“什麼意思,我能明白,但要做到,卻很難,陳道陵或許做到了吧。”

李明月點了點頭,將這句話在心裡默唸了一遍,記下來。

這句話,陳道陵確實沒跟他說過。

李明月的理解能力從來不差,這句話的前半部分,說的是“靜”不代表不爭,“穩”不代表不能急,所以才有了後半部分的“爭時心要靜,急時人要穩”,而風景這個時候說出這句話,無疑實在向李明月傳遞一個訊息,那就是他李明月可以報仇,而報仇就要做到這句話的後半部分。

正如風景說的,這句話理解不難,但要做到很難。

風景接著道:“陳道陵教了我很多,你娘也教了我很多,但我就是學不會,這句話是如此,‘道’與‘術’亦是如此。”

他自嘲一笑,接著道:“所以我這麼多年,只學會了‘術’,卻沒能學會‘道’,其實很多人都只學會了術,包括那些所謂的道教大天師,別看他們一個個術法通神,其實跟真正的聖人比起來,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黃傾涵問道:“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所問的,正是李明月所想問的,所以將目光看向風景。

風景問道:“在你們看來,修行是‘道’還是‘術’?”

李明月和黃傾涵都是一愣。

風景自問自答:“很簡單,‘道’嘛,你看各家經典,無一不是說‘道’,什麼‘天道’,‘大道’等等,可曾聽說‘術’的?”

李明月這次搖了搖頭,他讀書不多,但最近讀過的那些儒家經典,其中確實都在說道,當然,更多的是道理,為人之道,處世之道,為官之道等等。

風景接著道:“不論是道家,儒家,佛家,最終最求的,便是這個‘道’,那麼你們說說,什麼是術?”

黃傾涵說道:“這個我知道,術法術法,劍術,符法,拳法,這些東西,就是術。”

說完她一雙眼睛看著風景,似乎是等著風景誇讚。

風景笑著道:“沒錯,我們所見的一切神通,皆是‘術’,御劍殺敵也好,符法天地也罷,而這些東西再強大,終究是不如道的。”

他應該是不善於跟別人講道理,所以說這些理論的時候,出現了好幾次停頓,每次停頓都會陷入思索,然後才繼續往下說:“這一點,兵家最為明顯,所有兵家弟子,幾乎都是從‘術’開始,這也是在歸元境之前,同境界之中,兵家可以立於不敗之地,歸元境之後,兵家卻再難有所成就的原因所在,因為‘術’在歸元境之前,確實有著一定的優勢,可這個優勢到了歸元境之後,就會力有不逮。”

“再拿儒家來說,一個人只是讀書,不用修行什麼術法,卻可以一朝悟道,愣是可以讀出一方聖人,這便是走了‘道’這條路。”

李明月這時候問道:“我還是不大明白,既然‘道’如此厲害,為何人人都是從‘術’入手?”

風景笑著道:“我也不明白,而且‘道’到底是什麼,我至今都沒弄明白。”

李明月愕然。

風景急忙道:“不用多想,我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們就更不能多想,至少現在不能,我就是突然有些想念那些故人了。故人故人,竟是都成了已故之人。”

說完他將酒罈放在桌上,說道:“好了,睡覺,沒有什麼事是睡覺不能解決的。”

“對了,酒雖然好,但還是少喝,三分醉意最好,酩酊大醉,就不像話了。”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向著酒樓的二樓走去。

李明月看了手中的酒罈一眼,將酒罈也放在了桌上。

黃傾涵這時候說道:“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李明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沒有想所謂的“道”和“術”,而是在想“靜”和“穩”,對他而言,修行之事暫且可以放下,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凡俗恩怨。

畢竟歸元境要過的第一關,便是這人間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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