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明亮的月光下,百餘騎賓士於遼闊的江漢平原上。淒涼的寒風撲面而來,吹起劉禪肩上的大氅。

“加快速度~”

呼喊聲在風中消散,劉禪揮動馬鞭抽打馬臀,將汗血馬的速度加到最高,一馬當先。

“諾!”

“臣亮言,臣聞陛下克復荊交,威震吳楚,心不勝歡喜。然臣病入膏肓,命垂旦夕,不及終事陛下,輔漢室平中原,此乃臣之憾事也!以亮粗鄙之見,陛下若能清心寡慾,約己愛民;屏斥奸邪,以厚風俗。進賢才於文吏,拔虎韜於將校;達孝道於先帝,布仁恩於宇下。當能北定中原,興復漢室,創盛世於天下……”

當劉禪望完此封疏後,擔心諸葛亮身體撐不住,立即讓關興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務,帶著自己的詔書趕往隆中。而自己則是安排完相關事務,率領百餘名的羽林騎趕往隆中。

諸葛亮一直都在強撐著病體,為了知曉漢攻吳的戰事結果如何,吊著一個口氣。當荊楚的戰事結束之後,諸葛亮又得到了自己哥哥諸葛瑾病故的訊息,念起了自己與兄長諸葛瑾的年輕的往事,不由悲從中來。

諸葛亮再也難以堅持下去,其精神以及病情迅速陷入惡化。見身體狀況如此,諸葛亮自知壽命如何,故向劉禪上了最後一份奏疏,以表明自己對戰果的慶賀,以及對劉禪的期待。

隆中,草屋靜靜地坐立於山林之間,任由細雨從屋頂落下,滴在地上。

荊州重要文武以及諸葛氏族人候在門前,等待著屋內的情況,眾人神情著急,卻又不敢出聲驚擾屋內之人。

許久之後,醫師揹負著藥囊推開房門,看著急切的眾人,搖了搖頭,說道:“上丞相病入骨髓,藥食難醫也!今已甦醒,喚杜預入內,其餘之人在門外等候。”

“謝過李醫師。”杜預擦拭了眼角的淚水,徑直入屋。

諸葛亮躺在榻上,微睜眼睛,看著杜預的身影,微動乾燥的嘴唇,說道:“元凱在否~”

杜預撲通一聲,跪伏在榻前,眼角的淚水再次流下,說道:“師父,杜預在此,請師父吩咐。”

“你隨我多久了?”諸葛亮問道。

杜預握著諸葛亮粗糙的手掌,哭泣說道:“預從去歲隨師父進學,時有一歲半也。”

“一歲半?”諸葛亮眯著眼睛,唸叨了幾聲,說道:“所學如何,可有不懂之事?”

杜預低頭思索一番,說道:“回師父,並無疑惑,只是管子學說精妙,難以運用自如。”

“呵~”諸葛亮輕笑一聲,說道:“你少有入世,安能運用自如?元凱,你博覽群書,少有才華,加以歷練,必成大器。然為師卻憂你,處事浮躁,修養不達。”

“請師父教我修養心性之法?”

諸葛亮目光落到杜預身上,笑道:“此法不可教也!但你知清心寡慾即可,平時為人處世,當以謹慎謙卑,報國愛民為上。”

頓了頓,諸葛亮指了指枕頭旁的巾帛,說道:“元凱,此巾帛當中,乃為師平生之所悟,或政、或軍,亦或處事之道。為師觀你頗類與我,特以此傳授於你,望你能繼承為師遺志,輔左陛下,匡扶漢室,創盛世於天下。”

“預自當繼師父之志,上報天子,下安黎庶。”杜預捧著巾帛叩首跪地,哽咽說道:“預雖隨師父不久,但情深已重,見師父如此,預悲從中來也!”

“人終有一死,無需悲傷!”諸葛亮很是坦然,說道:“喚衛將軍入內。”

“諾!”

屋外王平卸下腰間的佩劍,趨步入屋。

“子均啊。”

諸葛亮看著出現在榻前的王平,虛弱地說道:“亮已老邁,命亡於旦夕之間,日後無法統兵出征了。”

“上丞相~”一向穩重的王平也不禁失去了往日的冷靜,急切地喚道。

“子均不急,且聽亮一言。”諸葛亮揮了揮手,示意其讓自己說話,說道:“亮亡之後,不憂政事,而憂軍事。黃權雖有將帥大才,但其久居西北,身體多疾,其壽當比將軍少也!”

“魏延性情粗略,雖有將才,但其孤傲,常人難忍,楊儀與其有仇。董允、費禕、蔣琬亦不喜之。往日之時,常受陛下與亮照拂,尚能安好。今亮之後,陛下又居國都,平日若有與諸將爭端,或與他人爭執,還望將軍美言一二,以為大局思量。”

諸葛亮一一點評諸將優劣,說道:“鄧艾文武雙全,實乃國之大才也。但其出身南陽,朝中南陽人眾多,陛下素以後漢之事為鑑,陛下當不會委託兵權於其。”

“將軍性情穩重,身受陛下大恩,外無結黨,內無親卷。若無意外,統大軍者,必是將軍也。望將軍日後統兵,當以團結諸將為上,小心取勝為上。”

“且將軍鎮守荊州,處逆魏鋒芒之下,或亮所料不差,逆魏若是犯我,其所攻之處,當是荊州。故將軍責任重大,望將軍能不負陛下之託也!”

王平沉默下來,說道:“及平之後,誰或可任?姜維、霍弋、鄧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