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裡渡,魏軍大營。

清晨天色微亮之時,數十騎行至營外,卻被守備的營壘計程車卒攔下。司馬懿取出憑證,並在孫資的迎接下,入了軍營。

孫資見司馬懿臉色蒼老,左臂難抬,上手扶著他前行,說道:“大將軍多有辛勞,只是為何如此疲倦?”

司馬懿緩了緩,說道:“新城到南陽,二百多里,一夜而至,頗有辛勞而已。不過無事,今之事當以覲見陛下為上。”

孫資聞言,掃了眼周圍,低聲說道:“陛下對於託孤大臣人選難決,多有變遷,今被我等勸阻,方立大將軍為託孤大臣,輔佐曹爽理政,保太子順利登基。”

在曹叡患病期間,也沒閒著,而是冊立齊王曹芳為太子,命軍中地方州郡長官及中軍將校在他面前向曹芳跪地叩首,發誓效忠於幼主曹芳。至於託孤人選,曹叡仍未宣告於眾人面前。

唯有知道少數內情的人,為獲取更大的利益進行鉤心鬥角。

司馬懿點了點頭,湊近孫資小聲問道:“除了曹爽之外,還有誰為輔政大臣?”

孫資拉著司馬懿小步快走,答道:“陛下本欲立燕王曹宇為託孤大臣之主,令曹爽、夏侯獻、曹擎、秦朗四人為輔。今被我等勸說改立曹爽為主,以大將軍為輔。故曹宇、夏侯獻、秦朗、曹擎四人必需罷黜,以免日後為患。”

司馬懿笑著拍了拍孫資的手背,笑道:“孫中書放心,懿省得。左傳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薀崇之,絕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今之事當如此言,大魏若再遭受波折,則魏土難存也。”

“大將軍心有溝壑,倒是在下多言了。”

說著,孫資走到曹叡帳前,說道:“陛下待大將軍久矣,請大將軍入內。”

“謝孫中書。”

司馬懿朝著孫資微微拱手,便徑直入帳。

司馬懿一入帳,便聞到一股令人窒息的草藥味,再定睛一看,只見曹叡正靠著榻上,教導身旁的太子曹芳。曹芳一副乖巧之貌,時不時點頭應和,頗是聰慧。

司馬懿醞釀情緒片刻,一個快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在曹叡榻側,哭泣道:“陛下疾病如何?懿外不能退蜀軍,多有慚愧,望陛下恕罪。”

曹叡見司馬懿大步而來,心中微喜,又見其感情至深,更是感觸異常。

曹叡拉著司馬懿的手,感慨說道:“彼時朕初繼位之時,卿與曹真、曹休、陳群四人為輔,助朕安定國綱。今朕病重,而三卿皆亡,但卿仍未見衰,令人唏噓啊!”

司馬懿淚眼朦朧地說道:“陛下如此,老臣實屬心痛。不過陛下之言有誤,老臣與蜀軍對壘,身中流矢,或許不久將追隨陛下至九幽也。”

曹叡心中微安,拍著司馬懿的手背,說道:“朕需託卿以後事,卿怎可有此言論。”

說話間,曹叡的呼吸有些急促,司馬懿趕緊上前順著曹叡的背。

待氣順後,曹叡靠著枕頭,虛弱問道:“卿湊近,朕有要事相問。今蜀人在南,窺視洛陽,朕欲讓東鄉公主入蜀,緩和兩國邦交,引蜀吳相攻,不知卿以為如何?”

司馬懿側耳相聽,說道:“陛下,蜀人兩年間起兵兩次,皆發十萬卒攻我。其國力亦疲,難以久持。而今吳人起兵十萬攻蜀,正恰逢時機,此時陛下讓東鄉公主入蜀,想必蜀人允諾應是不難。只是唯有一事難解。”

大漢打到現在也難頂,一方面,曹魏十萬大軍在北,隨時南下。另外一方面,孫權十萬大軍步步緊逼,若非襄樊二城擋住,蜀漢早就撤出南陽了。

因此曹魏有欲議和罷軍的念頭,蜀漢求而不得呢!

“是為何事?”曹叡問道。

司馬懿弓著身子,說道:“啟稟陛下,蜀與魏兩國敵對數十年,今欲和親乞降,恐怕會使士人非議。”

“非議嗎?”曹叡唸叨幾句,又問道:“以劉禪品性論之,允許兩國停戰,當有多少機率?”

司馬懿沉吟少許,說道:“劉禪能允稱帝禮法與孫權,行中分天下,誘其北伐,便知其乃無視禮法之輩。故劉禪允諾東鄉公主入國,以和兩國邊境,頗是可行。”

聞言,曹叡閉上眼,嘆息說道:“劉禪有如此心性,朕才不安。自劉禪登基以來,其與諸葛亮親如父子,權無二分,以禮遇諸葛亮為上,故我大魏無法離間也。”

隨著蜀漢進入中原,兩國來往溝通變多,曹魏高層也更加詳細地知道蜀漢早期的內幕故事。是故當聽到劉禪早些年處理過的那些事,這讓曹叡愈發對這個對手感到敬佩。

十餘年如一日的簡樸,後宮嬪妃不至十人,重視農耕,軍政大權交予諸葛亮,發全國之力支援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