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秋。

第17區,鋼鐵洪流的黑色高樓鱗次櫛比地傲然挺立在城市中央,向著城市的四周逐漸排散出去。寬闊的道路上車水馬龍,把整個城市規則地切割成六個圓環。

六環當中,三環以內最繁華,三環以外最繁忙。

已經是八月份的時節,霧濛濛暗紅色的天空中,鵝毛一般大小的雪花紛紛從蒼穹飄落,讓這座多年未見雪景的城市瞬間銀裝素裹。

各大媒體登出這則新聞的時候,專家們開始從宇宙學、地理學、氣象學、歷史學,甚至是生物學的角度,不遺餘力地剖析這起奇異事件。

在這個資訊高速發展的時代,任何一個鮮有特別的事件都容易被無端放大,剎那間變成無數人的談資,形成熱點話題。

“不會是有什麼天大的冤屈吧。。。”

“冤你妹,你全家是竇娥。都特麼什麼年代了,你丫還特麼信這個。”

“不會是世界末日來了吧。。。”

“兄弟,2020年的事兒還在提,都特麼過去十年了,好伐?你那裡訊號是2G的咩。”

“我靠,天都變成紅色了,這是要變天的節奏啊。。。”

“變個嘚兒啊?你特麼除了造謠,能不能去造點其他有用的東西。”

“……”

網際網路某度的貼吧中,名為“17區的雪”的貼子裡,一眾鍵盤俠紛紛為這次事件給出自己的猜想。

期間不乏各種隔空舌戰和文字對弈,更有人絞盡腦汁為天空和飛雪編了歌曲,賦了詩詞,蹭著這個難得一遇的熱點。

相比網路上的激烈,位於第17區五環的第三人民醫院卻顯得無比冷清。

醫院住院部8樓13號病房裡,陸豐躺靠在病床上,一副與世無爭去留無意的表情,靜靜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眼神空洞,面色泛白。

若不是他的胸腔位置還時不時地鼓動著,都應該懷疑此人是不是已經駕鶴西遊了。

死這件事情,對於陸豐來說倒也好像是早晚幾天而已。

腦癌晚期的人,活一天就是賺一天。

這個事實他早已欣然接受,只是等死的過程有些無聊難耐。

躺靠了許久,脖子有些僵硬腫脹,腦中也傳來陣陣刺痛。陸豐這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開啟手機隨意瞄了幾眼貼吧。

吃飽了沒事幹的人還真是不少。陸豐暗暗嗤之以鼻。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20:38。

今天應該還是不會有人給自己送飯吧。

呵,這輩子過的,沒有吃喝玩樂,盡特麼是吃苦了,應該叫陸苦瓜或者陸黴黴才對。

自嘲了一番,陸豐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如果自己明天就死了,是否還有什麼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情?亦或者說是自己還有什麼臨終遺願?

比如說,臨死前跟家人吃頓團圓飯?

這好像是在講一個天大的笑話。

嗜酒如命的爸爸自從十年前跟媽媽離婚幾年以後,就沒再出現過,不知是死是活。

媽媽再婚後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還生了一個女兒,雖然會來看他,但陸豐覺得大部分時候那也只是求個心安罷了。

反倒是自己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每次見面都會笑呵呵“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兩個人相處甚歡,倒還有些感情。

除此之外呢?

對了,如果明天就死的話,倒是還想見個人。

側耳聽到病房外的走廊上靜悄悄地毫無動靜後,陸豐輕輕起身,穿上衣服披好羽絨服,躡手躡腳地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