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鶯娘心裡明鏡兒似的,她雖有攀龍附鳳,逆天改命的心,卻也知曉自個兒的輕重。

是以在謝昀面前向來循規蹈矩得很,做足了閨中小姐的端莊模樣。

那謝侯爺也自來是個清冷疏離的。

兩人雖同在林府裡,卻是客氣生疏的緊,從來未有半分牽扯。

只是林鶯娘眼下卻怵。

她已垂首行禮了許久,那謝昀卻是半點喚她起身的意思也無。

這入秋的天,雖是算不得寒涼,但經這遊廊裡的穿堂風一吹,也叫她忍不住瑟瑟隱抖。

實在是受不住。

她壯著膽子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卻正巧撞進謝昀看過來的眼。

濃如墨色,深幽晦暗,一眼望去,恍如深不見底的寒潭,莫測難參。

林鶯娘叫那眼中的冰冷嚇住,再不敢看,匆匆斂下眸去。

心裡頓時七上八下,如擂鼓一般。

她雖與謝昀接觸不多,卻也常常自丫鬟口中聽說過他的品行。人人都道這謝小侯爺光風霽月,是謙謙如玉的端方君子,何嘗見過他這等陰鷙駭人模樣。

她當真是又驚又懼,細細想來,卻也記不得哪有得罪之處。

謝昀垂眸看林鶯娘。

姑娘垂首屈膝,黛眉玉肌,容姿嬌柔,端的是明媚惹眼的好樣貌。

因在閨中,那滿頭青絲並未挽起,如瀑流傾瀉,虛虛垂在腰際。

那是一捻細細的柳腰。

水姿弱骨,婀娜婉轉,不堪折。

他目光落在那上頭,眸色漸深。

林鶯娘雖是垂著首,卻也能感受到謝昀幽邃的目光,沉沉傾軋過來,幾乎要將她身上的骨頭盡數碾碎。

她害怕極了,顫抖著聲音,不安喚他,“侯……侯爺……”

風乍起,吹皺湖中一池春水。

同時響的,還有廊簷底下墜著的風鈴。

林鶯娘在這清脆嘈雜的聲響中,聽得頭頂上方傳來一個沉緩清冽的嗓音,“起來罷。”

謝昀離開了。

他從林鶯娘身邊走過,神色冷淡,面容溫和,行動間蕭然風流,仍舊是那個眾人口中清矜疏朗的翩翩公子。

高不可攀。

林鶯娘嚇出滿背的冷汗,腿軟得也幾乎要站不住,好在叫身後的採雁慌忙扶住。

採雁也是駭得不輕,低聲問她,“姑娘,你什麼時候得罪了謝侯爺?”

林鶯娘後怕地拍拍胸脯,搖搖頭。

她哪裡敢得罪謝昀,這可是林府裡供著的一尊大佛,她避之都唯恐不及。

滿頭霧水,不得解。

經這一遭,主僕倆也不敢再在外院晃悠,徑直回小繡閣去。

誰知剛一進月洞門,便叫林雲瑤帶著丫鬟堵住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