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鶯娘倒是誠實,坦然相告,“我在想,那平陽公主生得是什麼模樣?她那麼尊貴的一個人,應當是像天上的仙子一樣吧?”

她語氣裡沒有嫉妒,滿是豔羨。

就像塵世中的凡人仰視著天上的神女,高不可攀。

謝昀不可置否,輕飄飄一句,“想知道她生得什麼模樣,見一見不就知道了。”

“公主哪是那麼好見的呀?”

林鶯娘撅得嘴高高的,“那是公主呀!還是聖上最疼愛的平陽公主。”

她從前在江州時不知聽說了這個平陽公主多少事蹟。

她是聖上最疼愛的公主。

出生時便天帶祥瑞,聖上大赦天下,百姓齊呼千歲。後來再大一點坊間又傳,公主染疾,久治未愈,聖上免了蜀中一年賦稅來為公主祈福。更別說她及笄後,聖上放下話來,滿金陵的貴胄子弟供她挑選為婿。

那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姑娘,那是這世上最尊貴無雙的姑娘。

她的豔羨謝昀看在眼裡,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

林鶯娘見他又不搭理自己了,意有所思的模樣,悻悻住了口,自顧自垂下眸去揪著手裡的帕子。

馬車很快到了霧凇院。

卻只有林鶯娘下車,謝昀撩起簾子對她道:“今夜你自己歇息吧,我還有事,不回霧凇院了。”

他不回來正好,林鶯娘今日折騰了一日,正好乏了,打心底裡不願伺候他呢!

只是面上不能顯出來。

“是,侯爺。”

她垂眸,長睫遮掩下眼裡的雀躍,裝得戀戀不捨的模樣進府。

青山看著林鶯娘離開的背影,轉頭不解問謝昀,“侯爺,今日帶林姑娘去見六殿下似是有些不妥?”

誰家後宅的女眷參與朝堂中的事。

“無妨。她遲早牽扯進來。”

謝昀落下簾來,疏淡不明的臉沉進幽深夜色裡。

馬車再行駛,經暗巷,抵達一處無人院落。

有人自暗中走出來,向馬車裡的人恭敬呈上一封密報。

一隻清瘦冷白的手緩緩開啟它。

密報上所寫,是很多年前宮裡的一樁秘事。

昭元四十二年,如今的聖上,當年的七皇子殿下於宣武門發動政變,弒兄奪位,宣武門血流成河。也是因著這次政變,聖上才得以登基為帝,改國號“永興”。

此事乃是四十三年前的舊事了。

聖上登基後,為了他的千載基業萬載聖名,自然而然抹去這段往事。

史實記載,昔太子殿下宮室走水,闔宮一百二十餘口盡皆喪命火海。先帝哀慟欲絕,不久於人世,倉促間傳位於七皇子,自此開啟永興盛世。

但真相無法深埋於雪地裡,總會叫人知曉。

昔定遠侯無意之間窺視到了這個秘密。

他遠赴塞北前似是早有所感,自己這一去便再回不來了,於是深夜去見了自己的兒子一面。

“此次出征,雖是五皇子極力推崇,但為父知道,這是聖意。聖意不可違。”

他像這世上所有慈愛的父親一樣,臨行前殷殷叮囑自己的孩子,“琢章啊!為父知道你早慧,什麼都明白,可越是什麼都明白越要記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記著,聖上多疑,你可千萬莫要走了為父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