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我也會那樣做的!」

「是啊……可是你知道麼,後來過了很久,天空破曉,大雨依舊滂沱,就在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孃親在朦朧之中踉蹌而來。

那時我以為是幻覺,卻沒想竟是孃親擔心我,一路尋了出來。我不知道孃親那晚在雨中尋了我多久,我只知道,因為那晚,我的孃親開始日漸消瘦,形容枯槁……」

張辰景原本搭在一旁的手漸漸握緊船沿,骨節分明,略顯蒼白。

「後來爹爹終於還是趕了回來,我終於如願,隨著爹孃一同去了都城,我們在那裡生活了很久,爹爹平時日除了照看生意,便是為孃親尋醫問藥,但孃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我記得,有一天,孃親說落葉歸根,她想回家看看。當時我不懂落葉歸根是什麼意思,只是覺著都城比家裡繁華好多,不願回家。

爹爹揹著孃親買下家裡這座宅子,一點一滴打造成孃親喜歡的模樣,再後來,孃親和我還是被爹爹送回了家中,不到半年,孃親便……」

蘇亞亞聽得出張辰景的哽咽,因為年少留下的遺憾,往往一生都很難釋懷。蘇亞亞懂他的遺憾,也懂他的自責。

「你說,」張辰景突然抬起來,笑的有些牽強,「若是那天夜裡,我沒有出門,孃親身體會不會好一些;若是我能懂事一些,孃親的生命中,是不是會少一些遺憾?」

「辰景兄……我覺得,人生冥冥之中都有定數。當時你會毫無顧忌的衝出去尋你的父親,正是出於你對你孃親的擔心;而你的孃親冒著大雨出來尋你,也是因為母子連心。你們誰都沒有錯,可能這便是命吧。」

雖然蘇亞亞不信玄學,也不信命,但此刻她實在找不出什麼可以安慰張辰景的話來。

「命……」

張辰景喃喃自語,「兒時很少團聚,直到孃親身體每況愈下,我們一家人才得以團聚。這粽子,也是在那時學會的。孃親那時教了我許多,粽子,元宵,編花燈,包餃子,填對聯……

那兩年,無論爹爹生意有多忙,都會陪著我們一同做這些看似很小卻很幸福的事。

現如今,孃親雖然不在了,但每逢佳節,我們全家人都會聚在一起,一同親手做一些小物件。雖然爹爹嘴上不說,但辰景心裡明白,爹爹始終心裡是掛念孃親的……」

張辰景沉默了片刻,又開口說道。

「雖然我知道這麼想有違天理,但,如果不是孃親最後那幾年,只怕現如今我們仍是分居兩地,也可能生活會比現在好一些,但在旁人眼裡……」

張辰景又頓了頓,似乎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也在我的心裡,我依然是那個被爹爹拋棄,之與孃親相依為命的可憐人。」

張辰景講完,低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不再說話。

「可能……你孃親的離去,讓你的家人更懂得珍惜了吧,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可以握在掌心的幸福。」

張辰景點點頭,「不錯。數月前爺爺身體出現異樣,爹爹痛下決心,將都城的店鋪稍作整頓,便停了都城的營生,帶著爹爹和我回到府裡,一邊做些小生意,一邊為爺爺苦尋名醫。」

說到這裡,張辰景重新抬起頭,帶著一如初見的笑容,眼神十分真誠的說道。

「此番還要多謝扶蘇兄,爺爺近幾日服用了您開的藥方,情況多有好轉,您的這份恩情,張家上下沒齒難忘!」

唉?怎麼話題又轉回到自己身上了呢。

蘇亞亞嘿嘿一笑,「不礙事不礙事,都是舉手之勞,能幫助到你們我也是很高興的。說來此番本是為了尋一店鋪,做些小買賣成全家弟的婚事,能因此結實辰景兄和張伯,也算是此行最大的收穫~」

「店鋪的事情家父曾與我提及,聽說扶蘇兄準備做些服飾的買賣?」

蘇亞亞不假思索。

「不錯,我和家弟兩人沒什麼本事,也就有一點點的奇思妙想,想著收購一些城南百姓家中鴨子的絨毛,做一些冬衣的買賣。一來這樣做成的冬衣輕薄保暖,二來也能為城南的百姓帶來一些收入。」

張辰景似乎有些不解,眉頭輕輕皺起,一把摺扇拍在手中,再次確認道,「鴨子的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