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都不清楚。我怎麼會知道?”那人說。

陸姝很失望,但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松完氣,她覺得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對這件事緊張?

那人似乎從陸姝的臉上看出了她的心理變化,看似無心地說道:“師父透過皮囊術將自己返老還童,回到嬰兒狀態,並且忘記一切,是因為他想從頭再來。有些人的忘記並不是忘記,只是不想記起。”

正說著,那人警惕地前後看了看。

陸姝也環視一週。

“我被人盯上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往南邊走,那邊有個茶館,我在那裡等你。”

說完,那人與他擦肩而過,融入街頭的人流之中,彷彿他只是路過這裡的一個行人。

陸姝按照借落子說的一直往南邊走,走了有四五里路,果然看到一個小茶館。茶館門前有一副對聯,上聯是:“四大皆空,坐片時何分你我。”下聯是:“兩頭是路,吃一盅各分東西。”

對聯上的話,彷彿就是為她此時此刻的心情而寫的。她剛突發奇想,覺得世間人你我難分,與上聯對應。那些遺忘的事和人,又何嘗不是與之各分東西?而她平時愛喝酒,吃一盅,也可以說是吃一盅酒。

她再往上一看牌匾,不禁頭皮一麻。牌匾上是店名,店名竟然是“陸家茶館”四個大字!

進了茶館,陸姝左顧右盼,不知該往哪裡走,也不知道借落子在哪裡,是什麼模樣。

茶館裡人不少,或坐或立或行走,或悲或喜或沉默。每一個人都可能是他,又可能不是。

站在大街上的那些奇思異想,又湧入腦海,讓她覺得眼前的一切既夢幻又真切,真假難辨。

陸姝不敢在原地呆立太久,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借落子能改頭換面,躲過跟蹤,她可不願讓借落子因為她而暴露。

雖然目前不能幫上什麼,但不能成事不足,敗事有魚啊。她心想。

於是,她先找了一個空桌坐下,要了茶,邊飲邊看。

一杯茶尚未喝完,她就知道借落子不能來了。因為門口來了一個人,那人臉上的紅色印記引人注目。

那人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陸姝身上。

陸姝想要避開,可是心想,剛才借落子被跟蹤應該就是和尚安排的人,這是在他計劃之內的,她就沒必要躲了。

於是,她乾脆朝他微笑示意,裝作碰巧遇見的樣子。

和尚走了過來,在桌對面坐下,揶揄道:“姑娘好心情啊,教書先生明天就要被砍頭了,你居然還有閒情在此飲茶,不去找皇上求情?”

這下陸姝可坐不住了。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來皇城,就是為了不讓章卷被冤枉。

“你可不要騙我!”陸姝慌亂道。

和尚單掌立起,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呵?”陸姝嘲諷道。

和尚眉頭一挑,說道:“你不信我沒關係,城裡已經張貼了告示,你可以去看看。”

陸姝著急了,起身道:“我這就去找皇上!他……他知道這事跟教書先生沒有關係!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怎麼還要治教書先生的罪!”

皇上要找的人是畫中人,是她陸姝,並不是什麼宮中寶物,因此,盜賊並不存在。她來皇城之後才明白。皇上是最明白的。她見過那位將軍,與皇上有過交談,一直認為皇上是個明白人。可是明白人為什麼要做這種冤枉無辜的糊塗事?

她是真的著急了,說話的時候沒顧及和尚不知道畫中人的秘密。

和尚聽了,果然一愣,然後不顧出家人儀態地一把抓住陸姝的袖子,瞪著眼問道:“什麼?皇上知道不是教書先生作的案?皇上是怎麼知道的?”

陸姝自覺失言,連忙用力甩開和尚的手,說道:“關你什麼事!”

說完,她疾步奔往茶館大門。她顧不得借落子了,何況借落子皮囊術高超,沒那麼容易被抓住。

她抬腳要跨出門,門口忽然出現了五六個和尚,攔住她的去路。

原來和尚不是一個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