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第一次相見,但只望那閻立本一眼,李承乾便感覺此人,是個心思澄澈,品性淳良的人。

這樣的人身陷囹圄,李承乾覺得自己有義務拉一把。

順道將這人撈出來,替自己修建工坊,也在考量之中。

此刻李承乾親自詢問案中內情,那閻立本顯然已感受到他這位太子的誠意。

用熱忱的目光直視李承乾,閻立本終於開口:“太子殿下,當真要替我兄弟二人洗去冤屈嗎?”

乍聽此言,李承乾心中鬆了口氣,他笑道:“這麼說來,你兄弟二人並沒有逾越禮制,違制建造了?”

閻立本既然開門見山說自己有冤屈,想來這逾制之罪,也是遭他人陷害。

但閻立本卻搖了搖頭:“不,我兄弟二人的確犯下逾制之罪,將那燕王府中的水塘,擴充了一畝地……”

李承乾眉頭一皺:“你兄弟二人久據將作監職,難道就不知道我朝親王府邸規制?”

各朝各代,朝廷修築的工事建築,都有定製可依。

比如王府佔地多少,樓高多少,所用磚瓦石料,顏色漆器,以及府內樑柱廊廡,花園水榭,這些都是有個標準的。

超出這個標準,那就是逾制。

這樣的規制,像閻氏兄弟這種人,絕對是牢記於心的,通常不會犯錯。

閻立本嘆了口氣,臉上現出哀婉神色:“我兄弟自是知道規矩的,但在修築王公府邸時,出現這等情況,實再不算少見……”

李承乾好奇問道:“這是為何?”

閻立本道:“但凡王公貴族,在修建府邸時,常有逾制要求。這些要求,有大有小。對於那些擺在明面上,較易看出來的逾制要求,我等將作匠人自不會答應。但像稍稍擴大水塘這種很難覺察出來的細微改動,匠人們通常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有了權勢,總要踐踏些許規矩,來彰顯地位不凡,這是貴族們的老毛病了。

李承乾心中疑惑更甚:“明知違制,你還要遵從主人家的意見?”

閻立本苦笑著:“長安城中皇親貴戚無數,我兄弟二人不過是個手藝人,又能得罪得起誰呢?”

他又嘆息道:“這種細微變動,雖說是逾制,但通常沒人會管。是以我兄弟二人,也沒加思慮,便答應了主人家的要求。”

李承乾道:“你的意思是……是李佑自己要求的?”

燕王府的主人家,自然是燕王李佑了。

但這事奇怪就奇怪在,閻氏兄弟下獄,正是李佑所告。

他一個始作俑者,居然還有臉上告,這個中情節,實在叫人捉摸不透。

閻立本頓了片刻,猶豫道:“府中一應事務,皆是王府管事楊廷與我們接洽。”

“哦?”李承乾略作思慮,“那你兄弟二人為何不將事實言明,讓官家將那楊廷抓來?”

聽到這話,閻立本頓了許久,沒再開口。

他顯然是有難言之隱,李承乾俯身上前,趕忙催道:“本太子親自前來,為的就是將你兄弟二人救出牢獄,你切勿隱瞞。”

閻立本抬了頭,眼神閃爍一番,終是嘆氣道:“認罪之事,是家兄的主意……他說我兄弟二人開罪不起燕王殿下,不如認了罪,免得牽連家眷。”

李承乾冷笑一聲:“難道你二人不知,逾制乃是死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