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張淮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她喜歡隔壁班小眼鏡,答應家裡小狗只給他一個人摸。但是她把我的小紅花拿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因為在室外,常喻笑得肆無忌憚。

“她怎麼這樣!”笑完後常喻做出憤憤不平的樣子,像是在逗小孩。

“是啊!”張淮以也一敲桌子,“所以我跟隔壁小眼鏡打起來了。”

“嗯?”常喻偏過頭,眼睛喝了酒反倒是亮晶晶的。

“打得那叫一個難捨難分,”他抬起手臂給常喻看,“我手上還被他咬了一口。”

“你們老師不得瘋了?”常喻眼睛已經笑得看不見,彎成好看的弧度。

“是得瘋了,拉都拉不開。”張淮以點頭,“所以老師叫家長,但是我爸媽沒人來。我以為他們會把我揍一頓,但是卻沒人來。”

苦笑一聲,他說著低下頭,甩甩頭髮,表情倒是沒什麼異樣。

“接電話的時候都說好,結果那天等到天黑都沒人過來,等到老師都沒了脾氣。中途我媽打了個電話說走不開,讓保姆阿姨過來,那時候我小,脾氣倔得要命,非說不行。”他轉過頭,笑得比剛才還燦爛,“又倔又愛哭,到了晚上哭得比下午和小眼鏡打架時候哭得還猛。”

為了營造氣氛,酒吧在室外的桌上放了一個燈油蠟燭。常喻盯著忽閃跳動的燭火,陷入短暫的安靜。

她聽到一個殘缺的童年,聽起來很不完美。

她都快不記得自己幼兒園的事了,這很正常。

張淮以至今還記得,這也很正常。平淡的幸福會被時間衝散,但是壓在心裡的刺不會,只會越刺越深,留下深刻的記憶。

“不過現在好了,”張淮以說,“都是小時候脾氣倔,長大了發現也就那樣。”

常喻面前的酒杯空了, 她把杯子放下,說道:“記憶是有選擇性的。小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我爸是個好父親”

說道這裡頓了一下,深呼吸幾次,才繼續說:“我知道他不是個好丈夫,但是我以為他至少沒當一個好父親,我真是個自私的人。”

張淮以默默看著她,不知道多深的刺才能讓她承認這句話。

“但是我發現其實並不是,我只是需要一個好爸爸。所以把很多記憶都自覺過濾隱藏了起來。”常喻抬頭看向遠處,霧濛濛的,霧氣比剛才更重,什麼都看不清。

“不得不承認,其實我媽有時候罵得對。我爸這個人懦弱又不負責任,一個懦弱的男人,把家裡所有事都甩給一個控制慾強卻心理脆弱的女人”

她把手握緊,又慢慢放開,做出個爆炸的動作。

“砰!火山爆發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我經常在房間裡聽到他倆吵架扔東西,互相用最惡毒的語言傷害對方。但是我爸怕他們吵架影響到我,有時候還記得讓鄰居先把我帶走。”

“你看,”她把頭轉回來,“我那時候又覺得他不錯,而我媽不會,她發瘋的時候只會歇斯底里。我心裡詛咒道,既然這麼痛苦,那你們就分開吧。”

“然後我爸就真的出軌了。”常喻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平淡,拿起杯子發現是空的,拿杯子的手卻在輕微顫抖。

張淮以給她倒了杯薄荷水。

“謝謝。”常喻接過杯子說,“我也有私心,會怨恨,我也不是什麼好孩子。”

喝了一口水,轉過頭笑了一下:“我這短暫的二十幾年啊,我和我爸媽,都在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