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等入夜時點的那柱香燃盡,更夫也披上了厚衣,一手持著梆子,一手拿鑼,行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

“梆”地一聲,在冬夜傳開,伴隨著的,是一句拖長調子的: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沈氏有些驚醒了,翻了個身,看身側的女兒睡得正香,給她掖了下被子,又有些擔心住在王家那邊的兩個兒子沒人看管,偷偷熬夜,但她又沒法出門去看,只能說服自己信任倆孩子了。

在她朦朦朧朧擔憂兒子的期間,更夫又拖長音說了一句: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這次沒有再伴隨打更的聲音了,沈氏意識到,這是戌時。

而此時呢,宋念正蜷縮著身體躺在堅硬的木板上,身上蓋著的是一層單被,這是貢院指定的規格,不能再厚了。

好在空間狹窄,前後左右都有人住,倒也沒那麼冷。

尤其是,今天不知是怎麼了,宋念竟然覺得有些熱了。

如果此時有人在的話,大概能發現,宋唸的臉上,透過微弱的燈光,竟然沁出了一層薄汗,這可不像是二月份的京城夜晚,身處貢院的人該有的樣子。

這不是錯覺,宋唸的確是覺得越來越熱了,他掙扎著從光怪的夢境中抽離,突然睜開眼睛。

好像有哪裡不對,宋念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書桌上的蠟燭,還好,雖然燭光被吹得有些搖晃,但沒有被吹倒。

不過,宋念還是覺得有問題,他揉了揉眼睛,起身開啟貢院給考生髮卷用的小窗。

這是他們在這裡三天三夜中,除了外出放風的時間,唯一的對外通道,但也很窄小,只夠一雙眼睛透過小窗向外看。

這一看,宋念差點沒被嚇得心臟跌出來,他前面那個號房,竟隱隱有火光透露出來,絕不只是燭光的大小。

這竟是著火了!

他顧不得思索那間號房裡的人為什麼一點動靜也無,更顧不得考慮號房不許人喧譁以防止作弊的要求,用力拍著號房的大門,一邊拍一邊高聲疾呼:

“走水了!走水了!快醒一醒!有沒有人?!”

宋念想把門拍開,但剛修繕沒多少年的門,竟然異常堅固,再加上宋唸到底是沒什麼武功之類的,力氣不夠,竟然沒拍開。

沒辦法,他只能繼續吶喊,希望在貢院不定時巡邏的小兵們,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好在,隨著宋唸的高呼,附近的學子,也沒睡得太死,雖然不像宋念,因為離得近,感受到熱氣所以驚醒,但被宋念這邊的動靜也吵醒了。

他們也都紛紛透過窗戶往外看,無論是看到火光的,還是沒看到的,為了保命,也都高聲呼喊起來。

反正,如果是假的,法不責眾,他們也不是領頭人;如果是真的,那可是避免了一場災難了。

宋念離得最近,因此也最危急,他把別人都吵醒了,看他們都開始呼救,這才哆哆嗦嗦地把食籃裡的清水都取出來,想了想,他又把一旁涮筆的水也倒進碗中,顫抖著都淋在頭髮上和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