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能不能歇一會兒?”

封閉的練功房裡,擺著各式兵器,岩石,散亂在各處,一個十歲的孩童坐在地上,赤著上身,胸口與雙手滿是血痕,疼的發顫。

“起來,接著練。”

黑膚的漢子說道,從巖堆裡取了一塊大石,“今天要把它搓成泥。”

“阿爹,不,不可能的——”

“你是我兒子,我可以,你就可以。”

他留了話,就走了出去,“兩個時辰後,我來檢查。”

門外,那婦人站在牆邊,猶豫半晌,

“阿郎,孩子還小,昨兒個的傷還沒好清,再這樣下去,會留下病根的。”

“婦道人家,懂個什麼。”

他哼了一聲,也不多解釋,便去了岳丈的屋子,

岳丈看起來已經很老了,這幾年連走路都困難,恐怕活不了多久,不過精神還不錯。

老頭子倚著床,嚼著果乾,見了他,也不避諱,指了指床邊的椅子,“坐吧。”

他依著老人的意思,坐了下來,沉默了很久,終於沒說什麼。

“阿鬼,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麼仇家?”

老頭子漫不經心道,

“未必會找來,只是沙州這片地,不太平。我擔心以後出了事,沒人能守住家業,咱們花了多少力氣才打下來……”

老頭子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他嘆了口氣,聲音有氣無力的,“阿鬼,咱們大夏的祖宗說過,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數,可以去爭,可以去拼,但強求不得。

有些事情,避不過的。

我年輕的時候不信,家裡窮,我就去偷,去搶,去學,好不容易拼出了一份家業,以為自己夠本事能改命,怎曉得那不成器的兒子和大家子弟打賭,被人坑了,丟了面子,輸了身家,二十年心血,一朝敗盡,臨到頭被亂棍打死,連個叫屈的地方都沒有。

我那個時候就覺得,人力有限,難敵命數。

拼不動了,我就賣了祖屋,換了點錢,帶著姑娘來沙州,其實是為了避禍,咱們平民,哪裡能和官鬥,惹不起,只能躲。

初見你時,願意招你進門,也不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只覺得你的眼神是個想安家的,更兼沒親沒故的,大家各取所需。

這些年託你的福,得了些富貴,或許也是老天補給我的緣法。

我就剩這一個女兒,既然嫁了你,你就是我的兒子,一點經驗,能教你的,就都給你了。

我估計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就最後一句,凡是盡力,莫要強求。

這道理,我希望你以後都不會懂。”

我的確不懂 ,

我生在西戎,凡事都要鬥,

要和兄弟鬥,因為吃得不夠,十個不見得能活一個,不鬥就是死。

長大了,要和同族鬥,不鬥,就得當墊腳石,就是送死的塵芥。

鬥了二三十年,以為小有本事了,結果碰上了武王,鬥不過,也要鬥,不然最後根本尋不到機緣,取了天罡策。

我的兒子,有我的經驗,有好的生活,有天罡奇策,肯定是能勝我的,再不濟,以後我有個萬一,他也保得住家業,保得住女人,總好過我,漂泊半生。

可惜——

靈堂內,擺了兩具棺木,一具是老頭的,另外一具稍小的上面趴了個婦人,哭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