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馬車已緩緩停在宣德門前,隨扈前來開啟車門,二人迅速將兩封奏摺藏好,才緩緩跳下馬車。

滿朝文武陸陸續續的往門內走去,二人也***隊伍中,隨著眾人緩緩前行。

恰在此時,阮浪帶著一隊御守司的衙役,押著垂頭喪氣、一臉不服的王璟,氣勢洶洶的前往紫宸殿。

眾人看到這番場景,不由得心下一驚,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枚青壓低聲音,說道:「王璟這又犯了什麼錯?竟被御守司押去面聖!」

滿庭芳勾了勾唇角,低低的嘆道:「王璟一日不犯錯,全身都難受。看來,今日有好戲看了!」

——流放——

日光初照紫微城,日輝灑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的霓光。

垂拱殿閣內瀰漫著一片煙霞,遮陽的掌扇在緩緩晃動。仙鶴銅爐中香菸繚繞,明晃晃的黃袍上繡龍在飄浮著。

渝帝神色冷峻的端坐在九龍寶座上,就算是頭頂珠華畢現的十二旒冕冠,也遮不住他此時怒火灼燒的雙瞳。

他冷冷的盯著殿中的文武群臣,緊抿著雙唇,良久都不發一語。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滿朝文武恭敬肅穆、垂首斂眸的列立兩側。

誰也不敢如往常那般交頭接耳、寒暄吹捧,有人甚至將準備呈上的奏摺,又偷偷塞回袖中。

春末夏初的時節並不算太熱,可殿中每個人的朝服還是被汗水打透。

汗珠從烏紗帽兩側如水般落下,卻無人敢抬手去擦拭。誰都害怕一個不小心,會讓天子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

大殿正中戰戰兢兢的站著一個面目猥瑣、細小乾瘦的男子。

他耷拉著腦袋,時不時朝身旁的王肅發出求救的眼神,此人正是王肅的獨子王璟。

王肅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將要說的話在心中反覆揣摩了半天,才躬身一揖,朗聲開口道:「啟稟陛下……」

「你閉嘴!」渝帝一聲怒喝打斷了他,讓王肅把醞釀半天的情緒和措辭,又生生嚥了回去。

這一聲龍吟虎嘯,嚇得王璟一個腿軟,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兩鬢的冷汗涔涔而落,看向王肅的表情幾欲哭出來。

渝帝一雙怒目瞪著王璟,咬牙切齒的罵道:「王璟,你一貫憑藉父權,專利無厭!朕念在你父親年邁功高,又僅有你一子的面上,對你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你竟將如意算盤打到朕的頭上來了,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這句話說得太重了,滿朝文武皆心裡一顫:莫非天子要殺人了

王肅臉色煞白,也扶著一雙老寒腿,費力的跪了下來,顫聲道:「陛下開恩啊!犬子……」

「你閉嘴!」又是一聲怒喝,將王肅脫口欲出的感人之詞,再次嚥了回去。

這次渝帝轉向王肅,拿起桌案上的賬本,「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朕撥了八十萬兩白銀,令他修繕被燒燬的寢殿,你兒子竟膽大妄為的侵吞了七十萬兩!為了省去給工人的錢,你兒子私自動用詔獄中的囚犯前去修建!銀子不夠,建築材料只能用次等貨,囚犯不會蓋房子就隨意糊弄。幾個月內,宮殿竟坍塌了三次!現在賬目一筆筆記錄在冊、核對無虞,你還要狡辯什麼?」

宮中的清漏,點點滴滴,似乎永遠沒有停止的時節。

王肅一雙渾濁的眼,直勾勾的看著賬本上的白紙黑字,全身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此時,他心如明鏡:貪贓枉法在天子眼中不算重罪,但問題是貪了誰的贓,又枉了誰的法。

在天子的頭上動手腳,就是死路一條!

王肅心中迅速尋思了一遍:此時若是強行狡辯,恐怕會置王璟於死地。

唯有低頭認錯,再苦苦哀求,才能換來一線生機!只要天子不下令斬首,他就有辦法將王璟撈出來!

想到這一層,王肅將心一橫,立刻一揖到地,神色哀痛:「陛下息怒!是老臣教子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