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們見過,也相愛過。」肖玉樓看著他的眼睛,目光不再憂慮,更多的是悲傷:「每個人都是杜麗娘,都有自己所愛的柳夢梅。」

「玉樓,你入戲太深。你不是我的杜麗娘,我也不是你的柳夢梅……」燕西華用手支起那張消瘦又蒼白的臉,薄薄的嘴唇動了動,眼神裡卻毫無感情。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此生能遇君,乃吾畢生之幸!這輩子不能相伴左右,但願下輩子,能攜手白頭……」

肖玉樓眼眶溼潤,彷彿用盡全身氣力,才緩緩吐出這句話。

燕西華抿唇不語。

他從袖中拿出那支光亮如初的玉笛,放在唇邊輕輕吹奏。

漏聲停,寒燈晃動,曉月斜映著窗紙。

南宮裡傳來淒涼的笛聲,迴盪在紫微宮中。

——忍淚吟——

蒼翠的梧桐樹遮蔽的庭院裡,泛著清冷的氣息,一片落葉被風捲起,翻過門檻,飄到一雙繡鞋旁。

這久違的笛聲,讓門外的人有剎那的失神,很快又恢復如初。

鹿寧從葉青峰手中接過托盤,卻制止他的跟隨,獨自一人推門而入。

夜色深籠間,只能看到一片雪色的袍裾,孤寂地飄拂著。

透過窗欞紙的月光點點灑了進來,顯得他臉色異常蒼白。

「呵,別來無恙啊,北渝皇后。」燕西華斜眸瞥向她,一抹冷笑凝在唇邊。

彼時的目光中,早已沒有了愛與恨。

他害得她人亡,她讓他家破。

他們終於以這種慘烈的方式扯平了。

燕西華盯著桌上二物,似乎毫不意外,只有薄唇一張一合:「看樣子,你是來送我上路的……」

「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鹿寧不想寒暄,短短一句話,讓燕西華一片寒冷的冰顏,粲然轉暖。

「你說什麼?」燕西華清寂失落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不必高興,皇上容不下他,正如你當初那般。」鹿寧聲音很生硬,眼中一點波瀾都沒有。

燕西華仰頭靠著椅背,痛苦地閉上眼睛,喉結微微抖動:「當初我容不下他的孩子,是你拼盡全力保住了他。可如今,你卻要親手奪走另一個孩子的命。呵,真是好狠的心啊!」

鹿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清亮的聲音不疾不徐:「無論孩子的父親是誰,那都是我的骨肉,我都會不顧一切地保護他!這桌上有一瓶毒酒和一碗紅花,到底是留下孩子,還是自保,不如你來選擇吧!」

燕西華眉心微起褶皺,盯著桌上的一壺一碗,忽而冷笑道:「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鹿寧沉默不語,眼睛沒有焦點地看向別處。

此時此刻,這個問題的答案,已沒有任何意義。

燕西華忽而一笑,語氣卻是沉重:「國破山河在。活著不活著,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這之前,我只想再問你一句,便死而無憾了……」

燕西華目光眷戀地看著天空中那兩顆星星,悲涼的笑意浮上臉,隱有一種惋惜與悵然。

「問吧。」簡單二字,鹿寧下垂的睫眸內,一片淡芒。

「那個晚上……你可曾有半分真心?」燕西華下頜抽搐,聲仍力持平穩。

「沒有。」鹿寧眉峰微微褶皺一下,隨即迅速按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