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老人一直低著頭,並沒有感覺到有人到來。

鹿寧實在看不清他的臉,便轉過頭去看向羽楓瑾,滿目詫異。

羽楓瑾面色凝重地看向監牢中的人,聲音嚴厲:「顧之禮,你看誰來了!」

鹿寧這才恍然大悟般再度看了看眼前的這名男子——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作惡多端的人,竟然還苟活於世!

眼前還能浮現出他當年風光的樣子,再看看眼下他這副階下囚的狼狽德行,便能猜到,這幾年他一定過得生不如死!

聽到羽楓瑾的聲音,鐵欄裡的老頭兒終於有所動靜。

只見他慢慢抬頭,眯起那雙渾濁到看不清眼球的眼看了半天。

待看清鹿寧的面容一剎那,他的情緒突然變得十分激動。

他雙手撐著地似乎想要站起身來,卻好像被粘在地上一般,怎麼也站不起身。

就在他劇烈掙扎的時候,被子從身上掉了下來。

鹿寧這才赫然發現,他的膝蓋下面光禿禿的,竟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對他的懲罰。」羽楓

瑾抬了抬眉毛,用一種極其平淡的聲音解釋道:「他曾經算計朕,朕不與他計較。可他欠了你太多,這筆賬不能就這樣算了。」

「那他的腿……」鹿寧望著他,內心似乎有了答案。

「朕不會原諒他,也不讓他輕易死去。所以,朕命人每天抽打他,直到他遍體鱗傷、骨肉分離後,又命太醫來為他醫治。每年你過生日的那天,朕就會命人砍下他身上的一個部位來慶祝。你走了三年,今年由你來決定砍下他哪個部位。」

他說這些話時神色平靜,聲音平淡,眼神中帶有高高在上的蔑視。

鹿寧內心深處卻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不是因為可憐顧之禮,而是因為她意識到,面前站的人,能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包括自己的。

忽然一隻枯樹般蒼老的手,從鐵欄中猛地伸出來抓住了鹿寧的鞋。

一個一個熱切、沙啞而又略帶急促的聲音,在黑暗中驟然響起:

「鹿寧、鹿寧!快救救我!」

「救你?為什麼?」鹿寧嫌棄地踢開他的手,明豔的臉上滿是嘲諷。

「因為……因為我是你舅舅!咱們是親人啊!」顧之禮露出討好的笑容,深陷在眼窩中的雙眼泛起光芒。

「呵呵,這是我聽過最可笑的笑話!」鹿寧仰頭大笑﹣﹣聲音刺耳,且臉上毫無笑意。

鹿寧前傾著身子,狠狠地盯著他,口氣帶著殺機:「我的親人都死在戰場上了!個個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條善用趨炎附勢、玩弄權術的狗罷了!」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會那樣做的啊!在朝中的人,誰不是這樣活下來的?」顧之禮忍受著她的辱罵,繼續為自己辯解。

鹿寧眼睛冒火地瞪著他,憤怒地罵道:「呵,你野心勃勃、不擇手段、虛偽狡猾!當初你賣了表妹,後來你賣了親生女兒!能有今日的下場,也算你的報應了!」

「我沒有害她們啊!」顧之禮費力地向她咧嘴一笑,又開始施展三寸不爛之舌:「你這是冤枉我了!你想想,讓你娘跟著皇上做最尊貴的妃子,總比跟著我吃苦要好啊!最後是她不知感恩,才會私通和尚引來禍事,否則,如今你就是身份顯貴的公主啊!」

聽著他的巧言令色,不知怎的,鹿寧心底湧上來的不是憎恨,反而是噁心。

她面無表情的聽顧之禮繼續狡辯:

「還有思思,我是她親爹,又怎麼會害她呢!如果不是我推了她一把,她怎麼會成為太子妃!如果不是當初翊王奪位,她現在就是皇后了!鹿寧,咱們是榮辱共存的一家人,難道不該為了整個家族的榮譽,做出一些妥協和犧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