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愚鈍到,幻想著一個被迫和親的女子,能在三年的時間裡守身如玉。

也從未要求鹿寧要為自己這樣做。

不過,明白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卻是另一回事。

每每一想到那日的情景,一陣劇痛襲來,猶如刀子穿身。

即便,他深知——沒有鹿寧的犧牲,他們永遠攻不下南詔!

可當日的情景卻宛如一滴墨汁,在他心裡漸漸擴大,最後將所有情感和回憶都浸染得一片灰暗。

其實他每天晚上,都會讓宮人抬著步輦,特地路過珠鏡殿的門前,然後停下來呆望片刻。

他知道,她在等著自己。

也知道,只要自己走下步輦,邁進門去,他們就能和好如初。

可他卻沒有勇氣跨進門去,不知該和她說些什麼。

談過去會太傷感,談現在太過尷尬,談未來又太過縹緲。

正如方才,他明明可以拉住她,說句「讓我們從頭來過吧」,可他還是拼命忍住了。

他覺得鹿寧已不會再輕易接受,也明白這不是個好的時機。

一陣沉默後。他極力控制住自己,冷冷地說:「她走遠了。」

「皇上,可有定下封后的日子?」滿貴妃的聲音像貓兒一樣輕柔,禮貌有餘但熱情不足。

「還未定下日子。」羽楓瑾一臉冷峻,緩緩搖了搖頭。

「既然皇上已經定下讓她做皇后,有些問題還是早些解決比較好。有些事,越往後拖會越麻煩呢……」

滿貴妃淡淡一笑,她說得很簡單,但是很真誠。

羽楓瑾面朝前方,微微低下了頭:「只怕有些問題,說出來還不如不說……」

他臉上似乎仍籠罩著一片陰雲,聲調十分疲憊。

滿貴妃不知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只是隱隱覺得,自打羽楓瑾從南詔回來後,心中似乎一直有解不開的心結。

她不敢問,也不敢輕易觸碰,她始終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兒。

「皇上。」滿貴妃謹慎地垂下眼瞼,字斟句酌地慢慢說著:「以前後位空懸,臣妾承蒙皇上器重,一直代替皇后管理著後宮。如今既然後位已定,請皇上收回臣妾的權利……」

「不必了……」羽楓瑾的態度馬上變得公事公辦起來:「這件事還是你來做吧!想必……她也不喜歡做這些事……」

——樂中悲——

斜陽透過格子窗照射進來,灰塵在陽光中飛舞,一片金黃。

酒盞已空,燭光將盡,金鴨型的香爐中卻嫋嫋飄香。

鹿寧正把臉埋進清涼甘甜的水中,聆聽內心的感受。

她覺得心中的那團火正在慢慢地焚燒殆盡,眼看著就要變成了一堆灰燼。

她仰起頭自嘲地笑了笑——這就是自作自受、自作多情的結果!

她擦乾臉走到窗前,看著光影斑駁的繽紛花園,彷彿解脫般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方才的花園偶遇,讓她將兩個月來的期盼和奢望,全部碾碎成粉末。

原來他也沒有那麼忙啊,原來他也懂得享受天倫之樂,原來他也會對其他女子笑得那麼溫柔,也會將她們摟在懷中用力疼愛。

她原以為,那些都是自己的專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