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登基後,每當他精神幾近枯竭時,也是靠著這些記憶撐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黑夜。

如今,他的太陽就在眼前,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他心裡卻感到一陣奇怪的痛楚。

此時,桌上的人忽然微微顫抖了一下。開始起風了,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

羽楓瑾從架子上取下一件披風,輕輕披在她身上。

這細微的觸碰,卻讓一貫警覺的鹿寧瞬間驚醒。

感覺到其他人的氣息,她迅速坐起身,手中的酒壺和身上的披風,也隨之滑落到地上。

在半明半暗的氣氛中,兩人之間一片沉寂,只能聽到鹿寧口中急促的呼吸聲。

她的眼睛透過擋在面前那縷烏黑的頭髮,正盯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一雙明澈的眼睛閃著光,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抱歉,打擾你睡覺了。」羽楓瑾看著她,語氣輕鬆,臉上帶著一絲淺笑。

他知道,如果自己現在要是不說點兒什麼的話,他們的故事就不會有下文了。

「罪妃鹿寧給皇上請安。」

像是忽然意識到雙方的身份,鹿寧忙不迭地從椅子上離開,半蹲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這是這些年在南詔,她唯一學會的東西。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羽楓瑾微微皺了下眉,聲音裡帶著一股悲涼。

他伸出雙手想要扶她起來,可手指剛一觸到她衣服的布料。

她就輕巧而刻意地躲開了。

「皇上這樣說,臣妾惶恐!」鹿寧低著頭,優雅地拒絕了他的親近。

她還是像釘子那麼強硬——羽楓瑾心裡苦笑了下。

「我可以在你這裡坐坐嗎?」他禮貌而客氣地提出請求。

「陛下請坐。」鹿寧輕輕點了點頭,親自招呼著宮女們端上茶點。

她自己則一直站在羽楓瑾的身旁,小心地為他添茶,恭謹地聽他說話。

羽楓瑾每提問個問題,她的回答都要加上「回陛下」。

對於羽楓瑾的關心和叮囑,她也能及時給予一個端莊的微笑。

一個從來沒見過的虛假的笑容!

她始終很機警,一舉一動都合乎舉止禮儀,卻時時刻刻提防著彼此之間的界限。

應該說,沒有比這個更到位的表演了——她完全扮演好了一個臣子的角色。

看著鹿寧面色蒼白,神情緊張卻又努力地強作歡顏。

有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在羽楓瑾內心竄起,失去她的悲痛才在心中瀰漫開來。

他們之間說了很多話,無非都是宮中的生活習慣,還有彼此的近況。

說了一大堆無足輕重的寒暄,羽楓瑾始終無法開門見山地直奔主題。

【抱歉,我最近沒來看你……】

這句話彷彿是橫亙在他喉嚨的一根刺,每當他要脫口而出時,都會堵在嗓子眼兒裡吐不出來。

他很著急也很沮喪。

「多謝陛下掛念,我在這裡一切還好。您日理萬機,就不必在臣妾身上多費精神了。」或許是感到了羽楓瑾的無所適從,鹿寧微笑著用一句話結束了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