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扈心中一驚,忙問道:「那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要給皇上寫信提醒一下?」

八皇子站起身來,揹著手踱來踱去,心中萬分糾結:

看如今的形勢,四皇子和六皇子聯手造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他不能留下燕西華在京都孤軍奮戰,因為他手裡有南詔最強的秘密武器。

可因為上次貿然送鹿寧離開,惹惱了燕西華,讓他們兄弟的關係大不如從前。

這幾年,燕西華也只是象徵性地詢寫信詢問,似乎還未原諒自己。如果此時自己貿然回去,定會引來燕西華的猜忌。

然而,想到這麼多年的太子爭鬥,想著太皇太后對他們二人的期許和栽培。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拿起牆上的佩劍,披上銀色狐裘,正色道:

「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兄長孤軍奮戰!就算他要殺了我,我現在也要回京!」

說罷,他便帶上風帽,和隨扈急匆匆走出門去。二人飛身躍上馬背,風馳電掣一般,奔向京都府。

春風在夜裡悄悄落下,無聲地滋潤著天地萬物。天剛亮時,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溼嬌美紅豔的花叢。整個京都一夜之間,竟變成了繁花似錦的世界。

早起的鳥兒,在枝頭歡快地鳴叫,南燻殿中的宮人已經開始忙活起來。燕西華剛剛起床,宮人就來稟報——八皇子突然回京,有急事要面聖。

燕西華臉色微微一變,卻並沒有馬上召見。吉祥過來服侍洗漱更衣後,他坐在桌前準備用早膳,想了想還是讓八皇子進殿來。

風塵僕僕的八皇子大步邁進門來,看到燕西華正旁若無人地吃著東西,對自己的態度不冷不淡。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顆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走過去撩袍跪下,恭敬地拱手說道:「啟稟陛下,臣弟貿然回來,是有事和您稟報!」

燕西華一邊喝著參湯,一邊冷聲說道:「藩王無旨不得擅入京!若有朝臣以此事彈劾你,你叫朕如何處置你?」

他語氣不善,讓八皇子沉默了一下,才尷尬地說道:

「請陛下聽完臣弟的話,臣弟任憑陛下嚴懲!絕無怨言!」

燕西華沉默地吃了一會兒,才淡淡道:「既如此,你說罷!」

八皇子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道:「接你來,臣弟收到風聲,岐王和飛捷將軍在私下裡常常見面,並開始操練兵馬、異動不斷,想必定有陰謀!臣弟擔心他們恐對皇上不利,才未得到准許便急忙回來了……」

沒想到,燕西華竟面不改色地吃著東西,冷漠地說道:

「八弟多慮了,你能想到的,朕早已想到,並做了萬全的準備。還是八弟覺得,沒有你朕就無法對付他們?」

說罷,他微微抬眸,譏諷地看著八皇子。

八皇子猛然一怔,出神了許久,才納訥道:「是臣弟莽撞了!皇上自然聰慧過人、足智多謀,是臣弟妄自尊大,但憑陛下處罰!」

燕西華眸光一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聲道:「太皇太后剛剛過世,朕正好剛剛下旨要大赦天下,此事便罷了。既然

你已守喪三年,就先留下吧!」

「多謝皇上開恩!」八皇子立刻躬身伏在地上,恭敬地深深一揖。

燕西華擦了擦嘴,緩緩站起身來拂袖而去。八皇子躬身送他到門口,便一個人站在南燻殿的門外發呆。

抬眸看著端莊素雅的院子,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這裡曾經枝繁葉茂、鳥語花香,這裡曾充滿了歡聲笑語,和女子身上的香氣。

可如今這裡,卻變得如此陌生:池塘中的並蒂蓮和錦鯉不知所蹤,纖纖鋪翠的合歡樹已被換成了枯燥無趣的槐樹,用來遮陰的葡萄架也空空如也……

這裡屬於鹿寧的一切,似乎都不見了。似乎是燕西華在有意迴避著過往,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為何又偏要住在鹿寧曾住的寢宮呢?

「八殿下!」一個輕柔的聲音,讓八皇子收回了思緒。他轉頭看向吉祥,沉吟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只有皇上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吉祥微微一怔,才幽幽嘆道:「回七殿下,自從芊芊姑娘不在了,娘娘就不住在這裡了。然而,皇上就搬進來,一直住到現在……」

八皇子臉上的表情有些莫測:「那……皇后現在人在哪裡?她……還好嗎?」

吉祥輕嘆一聲,黯然道:「皇上不肯讓娘娘離開,娘娘就堅持住在,一個廢棄的冷宮中獨自生活,不許皇上去探視。雖然,皇上常常會派奴婢去送東西,可娘娘卻將全部東西退回,誓要與皇上一刀兩斷……」

越往後說,她的聲音越小,到最後竟小聲啜泣起來。

「廢棄的冷宮?」八皇子皺了皺眉,沉聲道:「住在那樣的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日子……她在哪兒,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