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片刻,他嘆了口氣,柔聲道:「她身子那麼弱,這麼熱的天,別讓她在外面跪著了。趕快讓她進來吧!」

一陣環佩叮噹之後,梅貴嬪婀娜娉婷地走進門來,緩緩跪在地上,福身叩拜:

「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詔帝深深地凝向她,只見她今日一襲素腰滾雪、細紗襯底的曳地長裙,裙角邊上繡著牡丹花,一條雲紋長綢繞在瑩白的臂間。

一頭絲綢般的秀髮,隨意披散在身後,鬢邊插著一支紫水晶的步搖,隨著她的步調輕輕晃動。Z.br>

白裡透紅的雙頰,卻慘白得沒有血色,紅腫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憐。

詔帝本來還想責備幾句,見她這般我見猶憐的模樣,心中反而多了幾分憐惜。他走過去扶起梅貴嬪,心疼地嘆道:「幾日不見,愛妃倒是清醒了不少。」

梅貴嬪不似平日那般,急於為自己的兒子說話。

她先暖了暖自己的手,走過去替詔帝洗漱、梳頭、穿好朝服。早膳被端上來後,她也一口未動,一直貼心服侍詔帝用膳。

詔帝放下筷子,輕輕握住她的手,溫言道:「別忙了,陪朕一起用膳吧。你看看你,清洗了這麼多,要多吃點東西,養好身體才行。」

梅貴嬪吸了吸鼻子,神態戚然:「臣妾如今已人老珠黃,自然不如年輕的妃嬪那般,入得了陛下的法眼。讓陛下添堵了,是臣妾的錯……」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拭了拭眼角,卻顯得更加動人。

「哎!」詔帝苦嘆一聲,摟過她不贏一握的纖腰,柔聲道:

「太后對你和嘉華是嚴厲了些。可總算是有驚無險啊,你又何必這般自怨自艾呢?若被太后看到了,怕是又要責備你了……」

梅貴嬪順勢靠在他肩上,聲音哀婉悲涼:「陛下,臣妾已經想明白了。無論如何,太后是不會放過我們母子的,一定要我們死了,她老人家才能踏實。這是我的命,是逃不掉的!臣妾只盼著最後的這段日子裡,能夠好好服侍陛下,希望臣妾死了之後,皇上可別那麼快就忘了臣妾……」

詔帝一大早聽到這樣喪氣的話,難免有些不悅,便薄斥道:

「你這是什麼話啊!如今西華已經是太子了,只要你和嘉華不再幹涉朝政,不去頂撞她,她是不會拿你們怎麼樣的!」

梅貴嬪「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梨花帶雨地哭訴道:

「陛下將嘉華封為岐王,派往封地去。他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嘉華如果出事了,臣妾也活不下去的,還望陛下恕罪。」

詔帝的眉頭越皺越緊,冷聲斥道:「難怪太后會生你的氣!你口中哪一句話不是宮中的禁忌?不過是藩王到封地赴任而已,哪有母親這般詛咒自己孩子的!」

梅貴嬪翩翩俯身,低聲哽咽道:「太后不計前嫌,不但沒有處罰嘉華,還將他封王,臣妾本該是慶幸的。可皇上真覺得,太后會讓這件事情順利進行嗎?」

詔帝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沉聲道:

「近日來,朕的精神不濟,總是噩夢連連。太后是得知朕的情況後,才下了這道命令的。她這是一片好意,你怎麼又惡意曲解了?」

「陛下!」梅貴嬪跪著爬過去,抱住他的腿,悲憤地說道:「您想想啊,太后哪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但凡會威脅太子地位的人,

太后又曾放過誰?」

詔帝低頭看著她,皺眉道:「愛妃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又怎麼了?」

梅貴嬪話鋒一轉,故作驚詫地問道:「陛下,您還不知道嗎?上次六皇子為了保護太子妃,不惜帶兵圍困東宮。幸虧您及時解救,才讓六皇子帶走了太子妃。可您還沒聽說嗎?太子妃在半路,卻遭到流竄犯的截殺。」

聽到這個噩耗,詔帝頓時心頭一沉,喃喃自語道:

「沒想到太子妃身上,竟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太可憐了!廷華呢?他不是一路護送嗎,一身武藝的他,怎麼沒保護好太子妃啊?」

梅貴嬪搖了搖頭,故作惋惜地嘆道:「陛下!您總算問到關鍵了!聽說六皇子被那群流竄犯,打到重傷昏迷,他手下不得不丟下太子妃,護送他離開。」

詔帝大吃一驚,嚯地站起身來,怒道:「什麼?這件事朕怎麼沒聽說過!什麼流竄犯有這麼大的本事,會把廷華打成重傷?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梅妃悲憫地看著他,嘆道:「陛下糊塗哇!什麼流竄犯會那麼厲害!能傷害一個大將軍!還不是太后動的手腳?不然,太子妃母子雙亡、六皇子被重傷,這麼嚴重的事,又有誰敢瞞著陛下呢?這是太后封鎖了訊息,不想讓您知道啊!」

詔帝揹著手在屋內踱來踱去,沉吟片刻,才道:

「愛妃說得不錯,這件事確實很像太后的手法。她的確是那種,不會給敵人一絲機會的人!以前是這樣的,現在也是這樣的……」

梅貴嬪趁熱打鐵,立刻說道:「所以陛下,您絕對不能讓嘉華離開皇宮啊!一旦他離開您的視線,便任由太后宰割!到時候,您怕連一個兒子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