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癱坐在地上,徹底丟了魂兒,連跪拜求饒都全然忘了。

他怔怔的看著,方才還一臉醉態、步履蹣跚,此時卻目光銳利、步伐矯健的天子,在一步步逼近自己,眼中燃起熊熊烈火,那是他震怒時的表現。

渝帝走到大皇子面前,不容分說,抬手便賞了他一個耳光。

「逆子!朕的妃子你也敢覬覦,你真是無法無天了!來人,將大皇子幽閉在甬道,沒有朕的旨意不許放他出來!」

「是!」燕榮帶著幾個金甲衛立刻走向前去,將魂飛天外的大皇子,架著胳膊拖出殿外。

雷厲風行的解決完大皇子,渝帝一步一步走到,跪拜在地的雲嬪面前,一雙冷眸,森然凝著瑟瑟發抖的雲嬪。

良久,才咬牙一字字道:「好,好一個朕的愛妃,竟和朕的兒子勾搭在一起!」

雲嬪伏在地上,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陛下明鑑!臣妾與大皇子是清白的!」

渝帝一把將她拎起,捏著她的下巴,凜聲道:「你們的對話,朕聽得一清二楚,你還敢叫冤枉?朕曾經給過你機會,你卻欺瞞了朕,如今事情敗露,你還不肯招認,朕會讓你死得很痛苦!」

雲嬪目光楚楚的望向渝帝,瑟唇輕啟:「陛下,您是天子,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怎敢騙您!臣妾在瀟湘別館確實見過大皇子,他也曾表達過愛慕之意。可臣妾只當那是酒客逢場作戲的話,從未當真,我們二人也從無任何親密之舉,請皇上明察!」

「那方才呢?」渝帝惡狠狠盯著她的眼,沉聲道:「你一曲《十面埋伏》在向他示警,另一曲《上邪》又在向他示愛,你還敢狡辯!」

雲嬪望著渝帝,眼裡充盈著淚花,淡淡啟唇道:「陛下猜的不錯,第一首曲子,我是在警告大皇子要謹言慎行,不要再酒後亂來。上巳節過後,臣妾看到陛下生了多日的悶氣,臣妾心有不忍,不想讓殿下再惹陛下不快,才會想提醒他的。而那首《上邪》臣妾是唱給陛下的……」

渝帝深深看了她一眼,鬆開手一把將她推到地上,冷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朕在偷聽你們的對話?」

雲嬪從地上爬起來,又端正的跪好,垂眸道:「那日陛下問起臣妾過往的事,又特意提及了大皇子,臣妾便猜到,陛下是對臣妾起了疑心。今日您特地設宴,要臣妾招待大皇子,臣妾便知您想試探。」

渝帝負手而立,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是個聰明的人,那你應該知道,即便你沒有和大皇子發生什麼,可今日之事,朕也不能饒你!」

雲嬪沉吟片刻,俯身磕了一個頭,平靜的說道:「陛下要臣妾的命,臣妾不敢不從,只希望陛下能讓臣妾,最後再為您彈唱一曲,臣妾死而無憾。」

渝帝望著她沉默了許久,才點頭應允。

雲嬪端坐在渝帝的面前,一雙朦朧的眼,痴痴的望著他。懷中抱著琵琶,輕輕地的攏,慢慢的捻。

櫻唇一張一翕,一曲纏綿悱惻的歌聲幽幽響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大殿中的香爐青霧繚繞,悽楚悲切的歌聲,在樑柱間環繞久久。

雲嬪望向渝帝的雙眸中,隱隱泛起一層霧。隨即,兩行清淚悄無聲息的落下,砸在琴絃上,琴聲戛然而止。

她沉吟著收起撥片插在琴絃中,又理了理衣裳,才款款起身,向渝帝翩然福身,神情莊重而恭順。

渝帝的眸中有一絲動容,卻依舊冷聲道:「你以為這樣一曲,便能救你命嗎?」

雲嬪凝望著他清冷的眼睛,輕聲道:「臣妾不敢奢望陛下贖罪,只想在臨死之前,將自己的心意唱給心愛之人聽,也不枉這一片痴心。這後宮中的女子,大多是為了名利而來,可臣妾卻只為情而已。若不是因為臣妾對陛下有情,縱然您是天子,臣妾也寧死不嫁!」

渝帝見她神色哀傷,臉上的神色有些鬆動:「你是何時有了這樣的心思?」

雲嬪脈脈看向他,忽然露出悽楚的笑容:「看來陛下還是忘了臣妾,可臣妾卻始終不敢忘卻,陛下的恩情!」

渝帝皺起眉頭,狐疑道:「莫非你入宮前見過朕?」

雲嬪雙眸含淚,咬了咬唇,顫聲道:「臣妾的家人連同村莊的人,都被平陽侯父子害死,臣妾為了報仇才逃到盛京。當初若不是陛下主持公道,臣妾怕早就被平陽侯父子害死,也無顏面對那些死去的亡魂!」

這番說辭,著實讓渝帝大吃一驚。

他重新審視著面前的女子,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當初在朝堂上那個唯一的證人,究竟是何模樣。

許是當初被夏雲卿逼迫的,讓他只想快點結案,便沒有將證人放在心上。